(一)
比独立派更加难说服的,是现状派。
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多是岭南十镇一关中追随老汉王王廷多年的老臣,也有很多读书读得很用功的人。这两种人,都是世界上很难劝服的人。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已经被固定和变得僵硬。他们已经不会从其他的角度来尝试重新看待事情。
在你还没有想出办法如何来说服他们时,他们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说服你。
他们选派了十位年岁最长、世家贵族血脉最绵长的代表前去见你。
他们想用岁月的智慧和深久的贵族根基来说服你。
在他们眼里,你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初出茅庐、需要调教的年轻人罢了。
你恭敬而和善地接待了这些老人。
你先不谈南北两汉的抉择问题,而是关切地问起他们的年龄和家世。因为这两样都是他们非常自豪的东西,所以他们很快就跟着你的思路开始谈论了。
其中年岁最大、地位最高的,是一位姓姜的伯爵。据说,他们家的贵族血统已经绵延了上千年。传说他们还在春秋战国的时代就已经是汉人中的贵族世家了。
你恭敬地请这位老人教导。
你听他讲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忠孝廉耻、为臣之道。
然后,你询问他的祖父是什么人,在什么朝代,任什么爵位。
老人非常自豪地告诉你了。
然后,你又询问他祖父的祖父又是什么人,在什么朝代,任什么爵位。
老人又非常自豪地告诉你了。果然都是代代政要,世世显爵。
然后你又问到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你就这样一路问了下去,直到问得老人答不上来。
(二)
你问完之后,就叹息了一声,说:“晚辈有个问题弄不明白。”
你说:“刚刚在您的答案中,您不同代系的祖父,都效忠于不同的朝代,忠诚于不同的君王。甚至,其中还有彼此对立的王朝,曾经彼此取代的王朝。”
你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呢?”
你的问题一下子就把老人给将住了。他在那里蹑哝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走到大厅的中央,你环顾着周围这些老人。
你说:“请问各位尊老,有哪位尊老的家系是从古到今只效忠过一个王朝的?”
你说:“有没有那个家族是从来没有更换过忠诚的对象的?”
你说:“不知哪位尊老有过从未转换过忠诚对象的祖先家史?”
你说:“如果没有,晚辈在此请教各位尊老,这是什么原因呢?”
众皆哑口无言。
你说:“刚刚各位尊老给晚辈讲了很多忠孝廉耻的道理。这些道理都是古代的圣人所说的。但是,古代的圣人所效忠的君王,后来又在哪里?古代圣人所赞美的那个值得效忠的王朝,它现在又在哪里?”
你说:“它为什么不见了?”
你说:“谁能指教晚辈这些问题?”
你说:“当年,各位尊老的祖先,在转换对王朝的忠诚时,肯定也有人来和他们讲过为臣的道理。”
你说:“为什么他们听完为臣的道理,还是转换了对某个王朝的忠诚?”
你说:“他们的转换,在当时会不会也受到过指责和非议?”
你说:“各位尊老作为他们的子孙,又如何评价他们的转换忠诚?”
(三)
你说:“现在不说各位尊老的先祖了。现在来说晚辈我。说说晚辈我理解的忠诚。”
“晚辈理解,古代的圣人希望臣子保持忠诚,是希望圣明的君主得到可靠的拥戴和支持,是希望持续开明的政治,延续百姓的太平,保持生活的稳定,巩固制度的延续,延长财富的积累。”
你说:“圣人实际上是在追求平安幸福的生活的延续,是希望所有的人能减少生活的痛苦,增加生活的安乐。圣人心里,实际上希望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你说:“朝代可以变更,君主可以替换,圣人心中的这个希望却是恒久不变的。作为一个臣子,我们需要忠诚的,就是圣人心中这种恒久的期望。”
你说:“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关于一个臣子,是好是坏,是忠是奸,它的标准总是在经常变化的。对各位前辈的始祖,它是一个标准,对于各位前辈的高祖,它又是一个标准,对于各位前辈的祖父,它是第三种标准,对于各位,又另有现在的标准。”
你说:“因为它是一个变来变去的标准,所以我们不能拿它来作为行事的那个恒久标准。晚辈认为,可以不用考虑这种短暂变化的标准,而应当直接去奉行那个恒久不变的标准。”
你说:“晚辈认为,只有遵循恒久不变的标准来做事,才可以确保事情正确更长的时间,才可以错误最小,悔恨最少。”
你说:“所以,各位尊老,晚辈我,不会根据当今世人的褒贬评价来处理今天的选择。我选择直接遵循圣人心中真正希望的那个标准。”
(四)
你说:“各位尊老,晚辈在此,再清楚地讲一遍:谁能够更快地结束天下的痛苦,开启天下的欢乐,我就选择效忠谁。”
你说:“我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不管他是嫡是庶,也不管他是不是承继了正统。”
你说:“刘氏兄弟之间,王长子刘申,远比他的弟弟,更有能力结束天下的痛苦,开启天下的太平昌盛。我选择用生命支持他。我不会管他是不是一个篡位者,也不会管他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