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跟随在刘申的身后,默默走进了卧室。
刘申在软榻上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示意我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下。
我站着没有动。他说:“干嘛站着不动?”
我说:“琴儿今日唐突陈辞,言涉外朝外臣之事,有违规制,恐怕汉王不喜见责,琴儿心下,十分惶恐,不敢与汉王并肩而坐。”
刘申笑着说:“夫妻之间,就是要经常生点这些小风波、小意外,才能倍添闺房之乐啊。”
他说:“惶恐什么?我现在看上去是像要对你雷霆震怒的样子吗?”
他说:“看着你千娇百媚地盛装在雪地里跪迎我,我当真是感觉,怦然心动。”
我的脸绯红了。
他伸手拉过我,在他身边坐下。
他拂去我头发上残留的雪花。
他说:“其实,琴儿,我刚才心里是很高兴的,你知道吗?我们是夫妻,你心里有什么不安,有什么痛苦,就应该这样坦诚地告诉给我,让我替你遮挡,替你抚平,就应该这样地求助我,依靠我。琴儿,你一直都可以这样地求助我,依靠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让你感觉烦恼,你都可以这样,向我倾诉。”
他说:“无论让你烦恼的,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不用忌惮和防范我。”
他说:“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让自己生病。把它说出来,我们夫妻一起去解决。给我一个机会,和你一起去解决。”
他说:“夫妻的本意,就是心意相通,同甘共苦,互相扶持,是吗?”
我点头。
我说:“既然汉王宽宏,不见责臣妾,那么,汉王肯给琴儿这个特别的恩典吗?”
(二)
刘申说:“其实,实话对你说吧。我根本就没有对大将军不信任,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的不满意,对于大将军的忠诚,我心里从来都没有别的想法。之所以在朝堂上不置可否,是因为,我想看看,时至今日,朝中到底还有多少人,还有哪些人,还没有全心全意为新王朝的诞生而尽心尽力,还在想无谓的事情,还在想于新朝建立之后挑起风波。我想要心中有数。”
他说:“若我说得早了,那些心里有话想要说的人,就不敢说了。新朝建立之后,必定千头万绪,若不先心中有数,防患未然,届时若双方阵营发生分裂,这些年的辛苦,也就可能付诸东流。”
刘申说:“琴儿,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担心和恐惧是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决不会有良弓藏、走狗烹之事发生。大将军为国家做了什么,我心里知道,也决计不会忘记。”
刘申说:“我必终身不负大将军的牺牲与辛劳。纵然世事难料,但我现在仍然可以对你保证:不仁不义之事,绝不会自刘申始。”
刘申说:“这恩典,你还满意吗?”
我站了起来,我跪在他脚边,我叩拜说:“汉王言重。琴儿代崔氏一族,深谢汉王的肺腑之言。汉王恩重,无以复加,崔氏一族必定尽心竭力,追随汉王,永不相负!”
刘申再次伸手拉我。
他说:“好了,夫妻之间,动不动就跪拜叩头,殊无情趣。”
他说:“不过,现在我也听得够了。你放心,腊八节后,你就再也听不到小朝堂的说法了,而我,也不会让朝臣再因为些许小事,就去影响大将军的静养,会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看着我。他说:“现在,你感觉高兴了吗?”
他说:“如果高兴了,上次那好吃的粥,再赏一点给我吧?把我饿坏了,以后,就没有夫君,能这样替你解忧,肯这样为你做主了。”
他说着,把脸凑近了我的脸。
我向后退缩了一下。
我吩咐宫人说:“去给汉王盛粥。琴儿知道汉王喜欢这粥,早已为汉王备下了。”
(三)
我看着刘申喝粥。
这时窗外一阵强烈的北风吹过,窗棂被吹开了一点,寒风瞬间卷入室内。
我赶忙伸手去关上窗子。
我说:“好厉害的北风,扣上的窗子都能吹开了。”
刘申笑道:“北风有什么厉害的。世界上最厉害的风,当是夫人的枕边之风。”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刘申笑着看我脸红。
他说:“但是,我喜欢。我喜欢你在我枕边,什么话都愿意对我说。”
我看着他。
我说:“都因为夫君的宽厚仁爱,妻子才会什么都敢说。”
刘申说:“那么,那个身为妻子的,该怎么谢谢她夫君的宽厚仁爱呢?”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我垂下眼帘,低声说:“但凭汉王心意。”
刘申看着我,不说话。
身边的宫人都屏声息气地退出去了。门帘被放了下来。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
刘申开始亲吻我。
他一边亲吻我,一边喃喃地说:“琴儿,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很难抗拒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
(四)
那天以后,不知道刘申做了什么,有关“小朝堂”的说法,就销声匿迹了。以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刘申对廷议暗流故意置之不理的原因,并非只有他告诉我的一个。
他其实也是想要借机敲打新汉军留在运州的文武官吏和部队,不要因为你的重权在握,就忽略了汉王心意的重要性。
他一生都没有停止过对新汉军势力的这种不断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