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觅珍如愿搬进了倩芳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门梁上的匾额换做藏珍轩,可也只做了这一件。原倩芳轩的一切都没有动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倩芳轩年久失修,多处破损,她就一任它那么晾着,好像巴不得这房子早日塌了才好。
不过自从她搬进倩芳轩,程准怀也只来这里,谁也不知他究竟是移情杜觅珍还是到此凭吊结发妻子。
眼下程雪嫣来到这藏珍轩,看着满眼破败,自知这是她今世未见过面的母亲的住所,不知怎的,心底一阵难受,眼睛便酸酸的。
进了门,但见阴暗处青苔遍地,更觉酸楚。
雕花的门斑驳落色,推开时吱呀作响,仿若鬼片,好在屋内没有霉味,这都得益于满室阳光,将这仿若旧照片的一切涂抹得温馨柔和。
除了房主人,什么都没有变。程雪嫣突然有些理解程准怀的决定了……
半旧的紫檀雕花榻上搭着半旧的石青撒花椅搭,一角已经磨得光亮,显得坐在其上的杜觅珍也有些半新不旧。
她穿着家常的银丝掐边对襟外裳,茶色潞绸螺纹裙子,很合这房间的调调,就连头上那支金丝八宝攒珠钗也是一副蒙尘模样。扇坠跪在一旁执着美人拳轻敲她的腿,目不斜视,举止僵硬如同摆设。
她粗粗打量一番,这屋内的摆置虽然蒙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仍不减当初的雅致,那女子虽早逝,可这一桌一倚一瓶一盅一花一木仍固执的镌刻着她的气息,想来杜觅珍住得并不舒心,否则她的表情不会那么似笑非笑。
“这是你母亲曾经的地方,可还有印象?”她的声音虽也柔和,却有些怪异。
“我……不大记得了。”
这回答颇为妥帖。
杜觅珍叹了口气,让扇坠退了,然后示意她坐下。
“也是,你三岁时,初夫人就去了,你怕是连她的样子也记不得了,那可是个妙人……”
程雪嫣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一声冷笑。
“你长得很像她……”
一束目光射了过来,她被阳光照得暖暖的身子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而这屋子你也再没来过,却是我天天待在这里,享受着她留下的一切……”
程雪嫣从这话中感受到了一个女人的愤慨和嫉妒,却不想她话锋一转。
“其实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经常走动,我是事忙,连雪瑶和仓鹏都只交由嬷嬷们照管,你倒是应该经常来的,否则别人还会以为我待你不好……”
程雪嫣忙起身施礼:“夫人待雪嫣是极好的,只是雪嫣知道夫人既要打理府内事宜又要照管关雎馆,不忍添乱,况且这身子总是好一日坏一日的,怕夫人看了又要担心……”
杜觅珍露出赞许神色,关切道:“这些日子可是好些了?”
“比以往强得多,多亏了碧彤照料……”
碧彤没想到主子会在此刻提及自己,有些慌神。
杜觅珍满意的瞧了瞧她:“过后去账房支五两银子。”
碧彤急忙诚惶诚恐的跪下谢赏。
“你能大好我就放心了,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杜觅珍拿帕拭泪。
程雪嫣虽然知她是虚情假意,却也只得安慰,然后连连说自己的不是:“都是雪嫣不好,让夫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