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安三少就起床,把许先生和季先生从温暖的被窝里提出来,逼着他们给他想法子装病。
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岑二娘三兄妹都已穿戴整齐。披上厚厚的斗篷。骑马顶着凛冽的寒风,朝岑墨山府上奔去。
他们打算先解决岑三郎归宗之事,再回头从长计议。想想怎么将岑大郎平安又名正言顺地弄出京城。
岑墨山听说岑二爷一家只有岑三郎要归宗,其余人都不愿回弘安府,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唏嘘。
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他希望岑二娘一家都重回弘安岑家。
可岑二娘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坚决。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岑三郎归宗。要么没人归宗。
岑墨山根本都不用想,直接选了第一个。
其实,岑家二房,他最看重的。还是岑三郎。而他最想要的,也是岑三郎。
当然,师从卜算子大师的岑二娘和岑大郎。岑墨山也很看重。
他又劝了岑二娘和岑大郎几句,得了那兄妹俩斩钉截铁的拒绝。终于死心。
长吁短叹许久,岑墨山让他的几个嫡出子女,陪岑二娘他们兄妹三个消磨时间,他自己回房,飞快地拟写了一份告假的折子,亲自揣着进宫去了。
当日午时,岑墨山在宫里陪圣上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换来了五日的假期,待他申时回府,便除去厚重繁琐的官服,换上便装,又点了些随从和护卫,与岑家兄妹三个,骑马朝弘安府而去。
他们当晚子时抵达弘安祖宅。
岑墨山没有让岑二娘三个回西府,直接带着他们住进了东府,免得惊动其他长辈,扰了他们的清梦。
第二日一早,岑二娘趁着岑墨山带岑三郎去东府的正院,拜见族长和族长夫人时,叫醒岑大郎,与他一道回了西府。
岑二娘习惯穿男装,哪怕回到岑家祖宅了,也还是男儿装扮。她和岑大郎离开西府几年,守门的小厮早就换了人。那小厮根本认不出他们,直接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岑大郎和岑二娘报了姓名,又赏了那小厮十两银子,让他进去通传。
两刻钟后,岑二娘和岑大郎被人带着,进了岑三老爷的院子。那院子大门口左前方那块刻着“松竹雅居”的雨滴状大岩石,还是从前的模样。
院里的布置,也一如往昔,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可他们兄妹的心境,与几年前相比,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岑三老爷在起居室里等岑二娘和岑大郎,比起几乎一成不变的庭院,岑三老爷与当年相比,已然换了个人。
他的脸,皱得像老树根,呼吸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手抖身子颤,眼神浑浊,头发白多黑少,发根处,已然全白,胡须也白透了。
整个人暮气沉沉,明明才六十,看上去仿佛已到耄耋之年,随时都可能西去。
岑二娘是医者,只消细看一下岑三老爷,就知道他已时日无多。
时光没有厚待这个老人,反而将他推上了黄泉路。
岑二娘心中有些快慰,又有些悲凉。眼前这个老人,一生错多对少,庸庸碌碌。他曾对他们一家,造成过巨大的伤害,尤其是伤害了她敬爱的父亲。
没看到他前,她很厌恨他,偶尔想起他,都控制不住地皱眉,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可这会儿看见他,厌憎的情绪一下就淡了,看着他见到他们兄妹,高兴得身子乱颤,甚至笑出了眼泪,她忽然就无悲无喜了。
只是有些发自内心地可怜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本该厌恶他的,可血缘就是这么奇妙,再辅以时间的魔法,能抵消一切厌恨。
“祖父,您老了。”岑二娘与岑大郎叩拜过激动万分的岑三老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温声道,“我们回来探望您了。”
“好,好,好!”岑三老爷一个劲地说好,兴奋得灰白的脸泛起了红光。“你们回来……就好!”
一直跟在岑三老爷身边照顾他的柳大管事,看到岑二娘和岑大郎,也激动得红了眼眶:“大少爷、二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三老爷这些年,一直很想你们。怎么不见二老爷、二太太和三少爷?”
“就是!”岑三老爷睁大眼四处搜寻岑三郎:“三郎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三郎正和大堂伯在东府,与族长议事。”岑二娘一听岑三老爷只关心岑三郎,完全忘了他还有儿子和儿媳,声音一下就冷了沉了:“他们商量的,就是您心心念念的归宗之事。”
“归宗之事?善!大善!”岑三老爷眼里又有了光彩,他顾不得招呼岑二娘和岑大郎,催着柳大管事:“老柳!快,快扶我去东府!大兄他们要商量归宗之事,怎么能撇开我呢?”
柳大管事见岑二娘和岑大郎面如冰霜,默默地站到一边,给岑三老爷腾路,他的脸上有些尴尬。
他扶着岑三老爷站起来,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他:“老爷,大少爷和二姑娘还在呢?”
“管他们做甚!快扶我去见三郎!”岑三老爷喜滋滋地道:“咱们家的少年解元,我还没见过呢!都说三郎他有周郎之仪,诸葛之才。这可是咱们西府的骄傲和希望!老柳,动作快些!”
“耽误我见三郎,仔细你的皮!哈哈!老天有眼,咱们西府有三郎,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