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岑二娘还把这笔钱看得挺轻,觉得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嘛,从前她祖父赏给二房的一个庄子,都不止值这么多。
可如今,他们离了弘安岑家,失去了乘凉的大树,一家子白身,还弱的弱,小的小,这笔钱,很可能变成他们一家的催命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警示名言,从孩提时代至今,岑二娘听得可不少!就拿自家来说,此番,他们一家不就是得了祖父一个富饶的田庄,父亲身为庶子,却比嫡子更有出息,又即将出人头地,走上仕途。归根结底,不就是她父亲有了与身份不匹配的才华,拦了大房的路,才使得他们被人构陷,最终被岑家扫地出门。
岑二娘几乎是立刻就决定:她身上这笔银子,不能就她一个人拿着,也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如今大景东南沿海和北部草原都不安生,惹事的海盗、蛮子,数不胜数。北边和东南混乱得很,成了一些惹了人命官司逃亡在外的人的首选之地。
若叫镖局这群镖师得知她怀有巨款,指不定就有那么些居心不良的人杀人夺财,弘安镖局的人大多来自江湖,难免良莠不齐。反正拿了这笔钱,他们逃去海边或是草原安家躲个一两年,也并无不可。
或者,他们还可以举家移居别处,改头换面生活,还能当个土地主,这十万多两银子,至少可保子孙三代生活无忧。
这样的例子,立柏同她讲过许多。她看过的话本子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故事。还有官府发行的邸报、刑部的陈年案宗,她借大房姐妹和刘家姐妹的光,也不是没看过。里面记载的杀人夺宝的案例可不少,尤其是近几年,这样的事儿尤其多,而被官府破获的,十件里也只有五六件吧。
由不得她不多个心眼。
转眼间,岑二娘便下定了决心。她先是去父母和兄弟的房里,叮嘱他们别向外人提钱财的事儿,又给了岑二爷和林氏一人一个荷包,她自己身上揣了三个。
岑二娘知道自家大兄和三弟,一个粗心一个年幼,身上都不宜带有大量银钱,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们弄丢了,还是她自己带着放心。
随后,岑二娘把一众家仆召集起来,关上门训话,让大家不要与外人议论主家的事儿,尤其是关于家财方面,更是不能泄露一个字。若有违者,不是被杖毙,就是被她发卖到海边或者草原。
众人连连表示,都听明白了,绝不乱说话。在岑家当仆人,没人不清楚海边和草原是什么地方,一个不小心,可是要被闹事的海盗和蛮子砍脑袋的!那些地方,可不是好去处。
岑二娘颔首,对众人的识趣表示满意。然后吩咐他们下去,继续做事。她却不知,有些人,任你严防死守,也是防不住的。
……
同一时间,弘安府南城莲花巷子高府偏院的大厅内,高三老爷与他的几个混江湖的“好兄弟”,正把酒言欢。
其中一个年近四十、脑满肥肠,喝得满面红光的,就是吉祥赌坊的东家赵吉福,他坐在高三老爷左手边,正喝着酒,就听高三老爷问到,去哪儿找嘴紧又办事利索的杀手。
赵吉福将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眯成一丝线,笑问高三老爷:“三爷,您怎么问起这个?是哪个不长眼的,碍了您的事儿?您告诉我,我找人替您摆平了他!”
不待高三老爷说话,坐在他右手边的青帮老大冯四爷豪爽地说道:“杀人这种脏手的事儿,哪里需要三哥你动手。把名字给我,我青帮好手众多,敢惹我三哥,弟弟叫他活不过十日。”
一听他这语气,就知他与高三老爷交情更好。明明是没有关系的人,却以兄弟相称,可见亲近。
冯四爷话音刚落,赵吉福眼里闪过一丝不忿:这个冯老四,仗着傍上了高三老爷,背后有高家支持,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些年来,处处和他作对。
当年也是,高三老爷在青、楼和几名外来的豪商抢花魁,被人痛揍时,那阴险的小子得了消息,一边派人堵了他赌坊的人,一边亲自带人去给高三老爷找场子。
就是那次,他帮高三老爷出气,事后,两人便结成了异姓兄弟。
这些年,青帮没少得高家的庇护,越发壮大,还向他吉祥赌坊收保护费。他赵吉福比冯老四早出来混,却被他压着,叫人憋闷不已。
若不是去年高二老爷被调到京城,弘安府知府换了人做,新上任的知府一视同仁,不买青帮的账,他还不知要被挤兑到哪儿去。
不过他眼睛太小,几乎看不见。其他人见他面上带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高三老爷拍着冯二爷的肩,顿时笑开:“四弟你果然仗义!三哥没看错你。”说罢,他转头对另一侧的赵吉福道:“当然,老赵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这时,高三老爷对面那位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大汉郭丰开口了:“三爷,您要找杀手,我们漕帮,能人异士也不少,愿听您调遣。”
郭丰是漕帮的三把手,也是弘安府北城运河上这处漕帮的当家人。
“好!”高三老爷右手一拍桌面,“有几位兄弟的话,我高三已心满意足。来,我敬三位一杯!”
“三爷、三哥客气。”赵吉福、冯四爷、郭丰皆举杯,与高三老爷碰了碰。仰头喝完酒后,趁高三老爷不注意,三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
高三老爷的嫡亲兄长高二老爷,虽调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