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方为其背后,许戈脚步飞快跑过那些弯弯曲曲的地下道,特属于凌晨的新鲜口气伴随着曙光越来越盛。
修道院的位于山上,光源处衔接着薄雾,薄薄的雾气中依稀可见闪烁的车灯,车灯夹杂着救护车的霓虹。
山风推动着雾气,眼前一切时隐时现,依稀中风里传来他说话的声音,脚步循着那股声音。
那声音近在眼前了。
脚踩着的从凹凸不平的地下道路面变成了柔软的草地,十几辆车杂乱无章的停在小块平地上,十几辆黑色轿车,四辆印有1942标志的军用卡车,两辆救护车,数百人围绕着那些车站着。
有1942成员、有医护人员。
在那些人中,许戈第一眼就看到了厉列侬,他站在救护车旁边正在和医生交流,隔着她和他之间就只有三个台阶。
只要上了那台阶——
脚刚刚迈出,手就被一股力量紧紧拽住。
“许戈……”方为其声音带着涩意:“厉列侬和我不一样,我相信你并不代表他也相信你,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他和我的成长环境不同,理念、判断、价值观等等等这类东西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
现在结巴的人怎么变成方为其了。
“许戈……即使你从他口中没有听到你……你想听到的话,也……也不要伤心难过,因为……因为我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角度,而他……而他是当局者,不是有一句话叫做……”
“有一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方为其你想表达的我都知道。”目光一动也不动注视着那个人,说:“方为其,我告诉你一件事情,现在我的身份不再是他的未婚妻,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
握住她手的人松开了手。
目光舍不得移动,许戈不知道自己这般眷恋的目光还能延续多久。
“方为其,我和他在教堂前宣誓过,我们要彼此信任,那信任要延续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许戈脚迈上台阶,一步一步朝着厉列侬走去,停在他面前,叫了一声阿特,他专注于和医生说话,一边和医生说话目光一边往着他左手边的救护车。
她自然知道救护车里的人是谁。
清了清嗓音,把声音提高一点,再叫了一声“阿特。”
他这才转过头来看她。
脸色苍白、精神疲惫,眼神冷淡,想必这样的一个夜晚也让他够呛。
看了她一眼,他在人群中张望着,叫了一声高云双,高云双来到他面前,目光重新回到那辆救护车上,他说:“你先回去。”
“阿特——”润了润唇瓣。
还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
“高云双。”厉列侬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阿特你听我说。”就差没有去抓住他的手哀求他了。
往着她这个方位,他的唇凑到她耳畔:“许戈,半个钟头后警方将会接手现场。”
“所以呢?”脑子又开始有嗡嗡嗡的声音了。
一颗心发懵发冷。
不需要她开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这个人她爱了那么长久的时间,她真的不甘心。
喃喃说阿特我没有。
“高云——”
伸手,拽住他的手:阿特求你了,给我五分钟,就给我五分钟时间。
眼巴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那张脸。
直到他反拽住她的手。
她被他拽离到距离车辆十几步左右的地方,一边是老旧的修道院,另外一边是丘陵和丘陵间的裂口。
裂口处是川流的河水。
站停,四目相对。
短短不过数秒间,许戈就在厉列侬的那道目光中败下阵来。
蠕动着嘴,之前那些她好不容易想出来说服他的话一一不见踪影。
倒是他思路清晰。
“在警方接手现场之前,我会让人一一消除你在现场所留下来的痕迹。”他说:“许戈,那已经是我的局限了。”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这是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嘛?
是的,是的,当然是。
呼出一口气,说。
“厉列侬,我没做过那些事情,我没那么坏。”
“许戈,你知道吗?从她在她房间里留下信、到她在布拉格机场买了车票我都知道,但我假装不知道,因为我不想和你的关系变得糟糕。”
“厉列侬,比耳朵聋了吗?你没听见我和你说的话吗?我没那么坏!为什么方为其相信我的话,可作为我丈夫的人却不相信我说的话。”
“那是因为方为其没有听到你说的那句‘如果你真的执意想要我回去的话,日后那位南加州小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可不能怪我’。”厉列侬大声说出:“这句话带着典型的许戈风格,如果她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就不客气了。”
脚步踉跄往后——
是啊,的确她说过那样的话,距离说那句话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十个小时时间而已。
脚步踉跄中,来自于背后漩涡式的风把许戈的脊梁刺得生冷,转过头,她看到处于丘陵中间的河水。
河水很急。
一只手拉住她。
她在他眼中读出了痛楚,悲伤,以及很深沉的无奈。
连翘,那只终极怪兽,此时此刻一定睁着那双猩红的眼睛。
不,不,不能如她的愿。
她不能让她爱的男人在自责和懊悔中度过长长岁月。
紧紧抓住他的手:
“阿特,你就和我说一句我相信你,可以吗?”
可以吗?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