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罗米娜的心脏奋力地敲击着身体,她确信哪怕站在几米之外她的心跳声依然清晰可闻。
刚才奥斯维德的心脏跳了一下,他们都看见了。
然后奥斯维德继续扭过头来专注地盯着她,意思就像是“我所说的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他道:“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通过解除这里的魔法、将心脏放回身体来解决我的疑惑,但是这些藤蔓的生长比我想象得更快,等我想要尝试的时候,它们已经坚韧到我无法拗断的地步了……或者,是失去意志力的我根本无法拗断它们。”
他伸出苍白而枯瘦的手,慢慢地将手指放在藤蔓上,顺着茎的方向划过去。尖刺割破他无法掉出血液的皮肉,然后他的皮肉又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愈合。
费罗米娜望着那些小刺,还有看起来比小刺更锋利的倒刺,它们不少都扎进了心脏里,不少倒刺深深地勾在心脏的肉中,还挂着已经干掉的血痕。
光是看就觉得胸口生疼。
她问道:“这些刺呢?你是故意选了有刺的植物来固定它吗?”对自己也太狠了。
“不。”奥斯维德摇头否认,“那些小刺是在两个月前长出来的,倒刺则是一个月前开始长。”
听到这个时间点,费罗米娜几乎是整个人抖了起来。
“这不是我们签订契约的时间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音调很高地道。
“我想不是的。”奥斯维德道,“我们所定下的契约履行的期限是一百天。契约是世界上最守时的东西,既不可能提早,也不会推迟。这些刺……我想来自于另一个契约,是我为了见到你所必须支付的酬劳。”
奥斯维德已经说起过好多次所谓的“另一个契约”了,这个契约简直像一个巨大的灾难,让人不禁把所有不好的事全都推卸到它头上。
“你到底和谁签了契约?内容是什么?”费罗米娜焦急地追问道。
她所询问的魔族再次沉默下来,在满房间暗紫色的魔法的流光下,他那双比世界上的任何湖水都要来得沉静的红眸微微地波动着。良久,他才活动起来。
费罗米娜眼看着他转过身背对自己,过于消瘦的身形使得他的黑袍看起来空荡荡的。奥斯维德走向墙边,手心里中团出一团和暗紫sè_mó纹不同的晶亮的白sè_mó法,并将这团魔法和墙上一段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的魔纹对应。
咔嚓。
费罗米娜听到细小的锁打开的声音。
接着,那一面墙自动回缩,什么东西从墙的边沿被推了出来。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扁扁的板状物,被一块暗红色的帷幕小心翼翼地覆盖着,一丝边角都没有露出来。
奥斯维德伸出手,将帷幕拉开。费罗米娜的瞳孔立即一缩。
那是一幅画,爱丽丝亲手为她画的、这一次消失在城堡里的那一幅。
费罗米娜一抬头便正好和画中的自己四目相对,那个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正挂着自然的笑容,眼中充满光彩,面颊泛着健康的红润。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我父亲,让你杀我吗?”费罗米娜问道。
除了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国王陛下以外,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拥有足以将王室成员的画像从墙上取下来的能量。
仔细想想,出军讨伐魔族灵族奥斯维德·笛卡尔,从一开始也就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只是在这个大臣几乎全部都是摆设和应声虫的时代,没有人对权力强大还掌握着教会的国王提出任何质疑罢了。
奥斯维德没有点头或摇头,他只是接着道:“……我在寻找一切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机会,因此答应了那个请求,并且定下了契约。然而契约的制定以及它所制定的惩罚也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不同,连所谓的希望落空的失望都没有感觉到。但是,那之后不久,他们就送来了你的画像。”
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费罗米娜与奥斯维德遥遥相望。
她的心跳快了起来。
“在看到你的画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它明明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动过了。于是我忽然有个预感,如果放走你或者让你死去的话,我的心脏就再也没有复苏的可能了。所以……”奥斯维德的声音缓缓地敲击在费罗米娜的胸口,“我决定背弃上一个契约,将你留在我的城堡里。”
费罗米娜有些局促,她的拳头一直在没有定数地张开和握紧。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奥斯维德好像在比她预计得更早以前——那时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见面——就对她抱有不一样的感情。费罗米娜不认为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沉睡数百年的心脏因为她而苏醒更好的表白。
但她又隐隐有着些不安,如果奥斯维德一见钟情的对象是那幅画的话。
费罗米娜必须承认那是一幅相当漂亮的画,而且她其实一直觉得爱丽丝画得要比她本人漂亮得多……多到她根本不觉得画里的费罗米娜和她自己是同一个人。
“抱歉。”她忽然不自觉地道,喉咙发紧,“你见到本人有点失望吧?”
一个穿着厚厚的铠甲、提着剑、浑身是血的毫无女人味又狼狈的龙骑士,而且还怨恨地瞪着他。
“不。我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过,即使是它被藤蔓束缚以前。哪怕我离城堡很远,也依然可以感觉到它那疯狂得跃动。那时它几乎已经被那些粗硬的藤勒到了快要爆裂的程度,相当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