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洪哥儿?”听到动静,镇子里安排下来分田顺带监视地方的一个胥吏,带着几个帮闲出来,远远看到穿着乞活军战袍的将领,顿时惊讶,等凑近些,那个胥吏才有几分不确定的问道。
陈洪看到来人,脸上就带着笑迎了上去,“好你个赵秀才,我这才出去几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赵秀才本名赵能,他可不是真有秀才功名的,只是镇里人为了夸赞他读书厉害,迟早中秀才的一个尊称罢了,往日里陈洪可不敢这样和他说话,毕竟一个泥腿子有啥资格去攀谈一个读书人?不过眼下,他只是稍微顿了顿足,就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咱好歹也是一任校尉了不是。
“真是洪哥儿,”赵能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热情的迎了上来,用他那古怪的特有的所谓读书人礼节,朝着陈洪问了声好,实际也就是拿个扇子,装模作样的合拢,冲着陈洪小拜一下,然后站在一旁给他自己扇着风罢了,也许这样,就能表现自家读书人高人一等的风范?
不过这一手,今日倒有些变化,因为赵能不仅只给自己扇风,还顺带着给陈洪扇着,可把他给美的,左右享受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往日里,镇子里除了全家死光光的大族刘家公子,还有谁能享受这待遇啊。
“不必嘛,不必嘛。”陈洪也不知哪学来的腔调,只是声音都有些走样,一双虎目豹眼眯得更小了,脸上几乎都快笑出一朵花,实在是昔日眼高于顶的赵秀才这般做派巴结,让他打内心底的舒坦,大丈夫合该沙场建功立业啊!
赵能一脸的自然神态,更是张口就来,“洪哥儿为大沽口镇的百姓长脸啦,这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可都打听了。县里跟随乞活军干的人多了,没个七八千,也有四五千,可是混出个人样的。绝对当属当初的顾家兄弟和眼前这位了,顾家兄弟就不多提了,那可是跟着李璟的老人了,可是陈洪这个往日里大伙眼中的泥腿子,竟然也能出头。真是让人看走眼。
不过好歹大伙也是一处的,凭借这个关系,赵能可想着死死抓住他的关系,指不定往后就能在上头搭个线,入了眼呢,这大沽口一带的里正现在可还没个说法呢,要是能挑中我赵能,那往后的日子,可就过的美了,君不见昔日的里正家中都富得流油了么。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脑子,就是转的快,特别是他们将读书的功夫转到钻营上来时,发挥的威力,简直是恐怖,这才一见面,赵能的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么多。
不过他的热情,显然是吓到了陈洪,此刻弄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毕竟往日统军哪里经历过这个啊,暗想着昔日军中赵将军的做派,有样学样的出口,“镇子里的民众。都过的咋样了?”
“呸,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赵能瞧着他这副鹦鹉学舌的滑稽模样,内心就是充满了不屑,可谁让人家运道好,跟着乞活军混了功劳,如今也神气起来了呢。于是小心陪着笑脸,如同下官接待上官那样,“洪哥儿放心,有我在,乡亲们过的日子都好极了。”
当然好极了,有他这等人在,自家的三姑六婆们,哪家不是分了足额的土地,还净挑着上好的水田分,连镇子里当初查抄的三头牛,都分了一头,不过赵能可不怕别人多嘴多舌,一群没见过市面的泥腿子,敢多说不弄死他。
再说眼前这位了,他家可是分了上好的水田不说,连带着还给了一头牛,自家上百户沾亲带故的,也就分了一头,他家几口人?也分了一头,就冲这个,在军中起码得算个靠山吧,赵能算是见识到了,这年月,谁手里拿着刀,就是谁说了算,没瞧见县里新来的县令,说话,还没下头乞活军出身的六房主事硬气呢。
“那就好,那就好!”陈洪哪里懂得这官场上的场面话,赵能也不懂啊,两人就在村口寒暄了几句,陈洪终于满足了自家的皮面,想起在家苦苦期待的双亲,才止住了话头,“我还赶着回家呢,赵秀才待会得空过来吃饭啊。”
瞧瞧,即便是当了军中的校尉,他仍旧没有改变昔日农家的做派,自己发达了,不请左邻右舍过来炫耀炫耀,哪里能行,至于炫耀的方法不就是吃个饭让邻家赞叹下么,当然,这羡慕的对象,地位当然也是越高越好,陈洪眼下也算脱离了低级趣味,一般的农民,他是看不上眼了。
赵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笑着点头,这才装作依依不舍的模样,与陈洪见礼道别,瞧着他身边跟随的兵丁身影消失在镇子里,这才回过头准备离开,一个跟随他的帮闲,擦拭了一把站在烈日下暴晒而流下的汗水,不屑着说道,“大哥,这鸟人,理会他作甚?!”
赵能此刻还想死死抓住这个后台呢,听闻顿时阴森森的说了句,“住嘴,人家现在可是抖起来了,你们都听明白咯,他家从今往后,可都不许去惹,谁敢给我挑事,我决计饶不了他!”
“是,是,是!小的该死!”那帮闲一听,顿时傻了眼,这暴晒的太阳,丝毫让他感受不到夏日的温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冬日的萧瑟中,浑身发冷,赵能的手段,可叫他心底发寒啊,自打乞活军过境,这大沽口镇子里叫赵能出卖冤杀的尸体指不定有十几具呢。
听说当日刘家与他交好的公子逃到他那,企图凭借往日的交情躲开乞活军的屠杀,可这人,竟然丝毫不顾情分,当面安顿好了刘家公子,转身就出去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