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东北,如履平地,往日当为商贾沟通山西太原镇与宣府走口外,北直隶南线出塞的必经之地,但今日,放眼望去,虽然人头攒动,但却是威严肃穆,几无一位商贾在列。
偶有行人打这边来,也是遥遥望着队列成阵的军队,望而却步。
整整四个营,六千人马,外有骑军八百,分列两侧,全军披麻戴孝,头箍白素,赶制的素旗白帆飘扬,直接排出数里之地,但凡军阵,鸦雀无声,神情肃穆,不管谁在这种场合之下,都不敢面露喜色,更别提大声说话了。
居于阵前以次排开,朝廷正西将军,陕西剿援总兵官李璟,山西宁武总兵官李登高,山西宁武副总兵官郑仁宝,山西都司指挥佥事,西路偏头参将赵默笙以下三十余将,凡营属营正以上,地方振武卫,镇西卫千户以上,尽皆到场。
而山西代州知州魏伯安也同样在列,对于这些人来说,李璟才是他们的天,至于朝廷,算个鸟甚?
今日迎接的是主公先父的灵位,而非朝廷的大员,所以各个都是面带哀伤。
身后六七千的将士,同样如此。
也就是在不远处山脚下扎营的大同镇兵马有几分郁闷了,对面就单单这么一个军阵表现出来的威势,哪怕拉出整个大同镇,也比不了啊。
高勋更是担忧的看着这批人马,同时遥望西南,根据探马来报,同样一直规模的军阵进驻了马邑和山阴,同时自己的东南面,乞活军的一个营也逼近应州,这等威势,实在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啊。
“总兵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姜国威站在一边,瞅瞅对面精锐不凡的大军,再看看身后有气无力的千余哀军。明摆着上去也是送死啊。
高勋冷笑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怎的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又随意的用马鞭抽打了一下初春嫩草。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这等强军,朝廷都为之奈何,咱们能怎的办?看着吧。”
又怕下边人闹腾,就随意的说了句。“约束着底下的兵痞,千万别和对面起了冲突。”
“哎,末将明白,不过这也闹腾不起来啊,从早上到晌午,都等了几个时辰了,对面是一动不动的,就这份忍耐,都把下边人吓唬住了,谁还有心思和他们开战啊。”
姜国威摇头晃脑的说了句。然后就不作声了,太打击人了,自己这面坐着的,站着的,反正没个章法,瞧瞧人家这兵马操练的,一对一列望过去都快成一根直线了,就冲这个,大明官军就没人比的上。
“哎,鼓声起了。莫不是来了?”
正说着呢,突然听到一声哀乐奏起,大同镇兵马皆寻声望去,直接东北面一队人马开到。瞧着像是送灵的队伍,
“是张抚台亲自到了,咱们上去。”
高勋一听,立马上了山坡,遥望一阵,然后急促的开口。
“快。都起身,抚台大人到了,”
姜国威一听,就下去招呼自家的人马,可让他愤怒的是,对面足足站了两三个时辰,都能快速反应过来,而自家这千余兵马,特娘的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反而磨磨蹭蹭的,看他火冒三丈,拿起鞭子就冲身边的一个起的慢的兵丁奋力抽了一鞭子。
“你们这帮杀才,还不给我起来。”
那些被打的兵将,也没有什么怨恨,反正都习惯了,在他们心里,军将就是天啊,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大人物,打了就打了呗,反正也不掉块肉。
就这样,足足一千多人的队伍,集结了起码超过半刻钟,才勉强列队出发,而那送灵的几百锦衣卫和宣府派来护卫的两百多骑兵,慢腾腾的走到山脚处,也不前进了,实在是对面的阵容太过于庞大了,这到底是来接灵的,还是来展示权威的啊?
“莫不是把山西的兵马都拉过来了?”
张廷拱有些舌干唇燥的冲着迎接上来的高勋问了一句,可是对面很快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这不过是其一部罢了,还有些人马,奔着山阴,马邑和应州去了,咱们该如何办?”
高勋瞧了一眼他身后送灵的队伍,就这区区几百人增援上来,连个水花泡沫都掀不起啊。
于是就失望的跟在张廷拱的身后,遥望对面的军阵,叹息了一声之后,就了无下文了。
“让你的人都过来,不要丢了朝廷的脸面。”
张廷拱一指对面的兵马,然后也跟着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觉得底气都不是那么的足了,哪怕知道对面不会动手,但也架不住这种赤裸裸力量对比的缺失啊。
等了好一会,才看到高勋麾下的兵丁歪歪斜斜站着队伍出来,顿时就更加不喜了,可是看着面带尴尬的高勋,他也提不起什么闷气来了,不是吗,朝廷的队伍,大多也就这副模样了,
能凑合上来壮壮声势就算可以了,还能强求什么呢,于是一挥马鞭,冲着身边一个锦衣卫的千户提了一句,“刘千户,一起上去吧?”
“还是抚台大人先请把。”
刘名抚位列锦衣卫当值千户,以往下到地方,无论如何品级的文武大臣,都要出迎,可是今日,对面居然摆出了这么一副下马威,他顿时就不敢造次了,这可是连朝廷也不放在眼里的大帅啊,要是自个摆出什么不乐意的模样,开罪了对方,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有性命在,所以尽量摆低了身姿,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别往上凑了,有大同巡抚张廷拱这样的大员在,还是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