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朝堂,范纯仁已致仕回乡,官家却无意将本为右相的苏辙提拔为新一任左相。鄜延军与镇戎军在慕容复的主持下出生入死平灭夏国,百官皆上奏为其求封赏,官家却将这些奏章留中不发。官家亲政大半年,心心念念的唯有如何将章惇、曾布等罪官召回朝堂,再行新法,甚至不惜为此与百官反复顶牛。
想到身为罪官的章惇如此得官家亲眼,而自己立下不世之功官家却视若无睹,大伙心中皆大为不忿。过了一会,闵忠率先出言打破沉默。“夏国已亡,慕容大人也该启程回京了。”
闵忠此言一出,种谔即刻出声附和:“存义所言甚是,这夏国太后与皇帝的人头,还有夏国的礼器也该带回去呈给官家了。”自六月以来,慕容复一共只给朝廷发了一份捷报,着实声势不足。如今看来,唯有慕容复带着俘虏和战利品一路招摇回京,才能使官家再不能回避封赏之事。
慕容复也知自己才是蜀党的主心骨,他一日不回去,蜀党便一日掐不赢官家。只是收到大伙殷切的眼神,慕容复却仍是忍不住摇头笑叹:“在座列位皆是国之栋梁,不幸赶上侍奉一位糊涂官家。这等运筹帷幄斗智斗勇的良机可谓千载难逢,列位大人岂能轻易放过?”
怎料慕容复话音未落,上至章楶下至张文杰竟同时对他怒目而视。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瞳中清楚地写着:这贼船是你拉我上来的,现在你要我做的我都依言做了,你却想当甩手掌柜?
慕容复见状不由又笑着摇头。“有朝一日下官有心无力,难道诸位大人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官家自毁长城而束手无策么?”
听到慕容复这么说,大伙竟同时凛然心惊。慕容复携灭国之功返回京师,便是直接拜相也绰绰有余。在座的几位皆是人精,自然明白日后这朝堂之上便是慕容复一言以决。慕容复虽年轻治政手腕却老成干练,这本是天下之福,可他这一身病骨又委实不能教人安心。
然而慕容复自己也明白,这官场权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身教。而他这些年攀登仕途所作所为众人皆知之甚祥,便如那佛祖拈花示众,能够领悟多少全看他们自己的悟性,不能强求。因此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慕容复已然又道:“也罢,我也的确是时候该回去了。但回京之前,日后夏国的地方政务该如何划分,却要与列位好生分说。”他随手抛出一份已被重新标记过的夏国地图,“我意将夏国国土划为甘肃、陕西两道,甘肃道州府定在肃州,陕西道州府就定在兴庆府。存义,我会举荐你为兴庆府太守。此地原是夏国国都,有不少党项故旧势力,更需要一个铁血太守压制不臣。至于端宪,折大人对你十分赏识,甘辞厚币向我要了你。是以,待镇戎军驻地肃州,你再向折大人要前程罢!”
慕容复所言“甘辞厚币”自然是笑谈,这世上能拿出足够价码来打动慕容复的行贿之人怕还没出生。然而,折可适十分赏识张文杰的会计能力却并非笑谈。只见他笑过一阵便正色向张文杰言道:“端宪,镇戎军上下各个粗鲁不文,正需要你这样的精细人,委屈你了!”
张文杰在西平原只是吏员身份,如今虽说被塞进了镇戎军,可从此由吏员转为官身,又何来委屈?他忙起身向折可适深深一揖,郑重道:“愿为折大人效犬马!”
却是章楶趴在那地图上看了一阵,忽然道:“慕容大人,你将夏国分为两道近三十个州县,你可知一共需要多少官吏?”
“大宋冗官无数,莫说三十个州县,便是三百个怕也不够分。”慕容复满不在乎地道。
哪知这一回,连种谔也忍不住摇头叹息:“夏国苦寒之地……”
慕容复微一挑眉,缓缓道:“若是那些赋闲冗官不愿来此地受苦,本官却也不好勉强。好在大宋吏目亦人数众多,他们除了学识不够,对如何处置地方政务却未必不如那些新科进士。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倘若州县仍有空缺,也只好抽调干练吏员给他们官身了。”
宋时官与吏本是两套系统,吏员要转为官身除了积功上进便唯有通过科举。慕容复此举无疑是打开了官吏相通的通道。然而正是因为在非常时期,慕容复又大权在握,满朝文武应该不会为了几个芝麻官与慕容复闹腾。
唯有章楶老于仕途,见慕容复如此行事,即刻一针见血地道:“既然吏目能得官身,那么日后新科进士也可自吏目起步,是不是这个道理?”
章楶如此老辣,慕容复也不瞒他。“新科进士大都只识得四书五经,至于牧守地方却一头雾水。与其让他们浑浑噩噩为胥吏所欺,不如从低做起,也是百姓之福。”
“元祐六年吏治改革!”种师道忽然叫道,竟是到这时才明白了慕容复三天前对他说的话。
慕容复轻轻点头,沉声道:“元祐六年的吏治改革是范相在时主持修订的,然而条目修订完成后,政事堂虽署名却迟迟不愿下发。何故?因为一旦照章改制,无疑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政事堂的相公们,谁也不敢担这骂名。所以下官想着,不如趁此良机先在夏国施展,若是确有成效,也可慢慢推广。”
慕容复说得轻描淡写,章楶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