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大宋士大夫阶层几乎是死死也要保住太子地位,紧密的团结在他周围,蔡京和旧党争斗得那么凶,也没有涉及到太子地位上头,除了赵佶用的那些内臣和幸进之辈,他们不属于士大夫阶层,只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另保一个皇位继承人出来才能确保他们将来地位不衰。
具体到赵佶而言,这些年的皇帝专权生涯,让他也过得实在很爽,祖制所谓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他心中也越来越像一句屁话。
他是聪明人,一下就看出士大夫辈的心意还是想在将来限制皇权,人性本来就是如此,到了手里的东西怎么也舍不得再交出去,除非是大智大慧,大圣大贤之辈,赵佶却怎么样也算不得是这等人。
太子如此,实在让他不满意得很,而且士大夫辈如此拥戴太子,让赵佶也觉得自己皇权受到威胁。天家在权位上头,是没什么亲情可言的,他自家在即位上面,也很有些阴重难泄的机密在,如何不担心将来突然之间,自家就变成了太上皇?
对于这些士大夫辈而言,这当然不是为了恢复他们在大宋中期那种与君王几乎平分大宋治权的黄金岁月,而是完全为了大宋将来着想。
大宋末世,原来百年来运转平稳的一切制度,都在崩塌当中,君权与士大夫之权的平衡也完全失却,需要重新平衡,但是这权力划分又和将来嫡位国本纠缠在一起,越发的纷乱。
再加上本来就贯穿始终的党争,头上再放着一个荒唐轻易的道君皇帝,北面强敌又趁时突然崛起,种种桩桩凑在一起,才让这么一个文明几乎臻于中世纪顶峰的帝国突然崩塌,血火交织百余年,直到整片东亚土地,沦入黑暗当中!
耿南仲一番话。将自家诚意和盘托出,何灌虽然是武臣,但是大宋武臣到了这个地步,资序已经足够进枢府的了。也向来以士大夫自居,只要不觊觎枢密使的职位,大宋文臣也向来乐于将他们这等地位的武臣收编。
何灌又是个勇于任事之辈,财货享乐都不怎么在意,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出来。他如何不知道赵佶指望不上?单单是用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高俅一直死死压在他头上,就足够让心高气傲的何灌偏向旧党清流士大夫一党了与旧党清流士大夫合作的基础,也都是建立在指望将来太子用事,放手让他们施为的基础上。
耿南仲话说到此处,何灌就是有天大的怨气,也只能强自咽下。
半晌之后,何灌才冷冷回了一句:“李伯纪来,就能成事么?”
耿南仲一笑:“不是正有我辈在?梁溪先生气直且壮,正好稳住人心,我辈为其筹饷调兵。出而平乱,还怕不马到功成?河东路乱事起,无重臣难以稳定人心。重设河东及河北诸路安抚制置使自然是在所难免,到时候还要指望太尉领此重任…………梁溪先生将来或领柏台,或入东府,总不会长久在西府任上,太尉定边功业成就之后,还怕将来不得枢府?就算只能就枢副位置,却还有谁能爬到太尉头上去?”
这番话就是对何灌将来许愿了,要在朝中成为不可轻侮的力量。一定要对军中有影响力,所以当日童贯投向哪一方,就能决定蔡京和梁师成争斗的成败,旧党清流士大夫现在手中最拿得出手。最为亲厚的,也就是何灌这等重将了。
耿南仲已经说得明白,大宋必然要在河东河北边防诸路,重设安抚制置使,此等职位权重,还在安抚使之上。兵事民事,俱能管到,而且职权往往不限于一路之地,在河东路河北诸路设两三个安抚制置使出来,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到时候何灌基本上可以确定拿到份量最重的安抚制置使位置,有军马再能筹集一些军费,出而平定河东变乱,李纲过渡完之后,枢密大权,的确就是何灌的囊中之物了,即便是何灌到时候只能当个副使,能镇得住他何灌的枢密使,也真找不出什么人来,就算是一直是枢密副使的位置,西府之事,还不是何灌一言而决?
有何灌这等军方力量的支持,太子地位,从此才真正可称得上深固不摇,只等将来接位了。说得再诛心一些,太子力量真到了那一步,到时候安排一个内禅,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罢…………
何灌面色凝重,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耿兄,做得数么?”
耿南仲淡淡一笑:“太子手诏在此,太尉还有什么担心的?”
今日两人密会,这才算是戏肉,耿南仲从袖中慢慢取出一封青绫卷轴,双手奉给何灌。何灌也极为郑重的双手接过,展开细阅。
青绫之上,正是太子墨宝,笔锋秀挺,正是苦心学习自家老爹的成果,不过却不如自家老爹瘦金体飘逸放诞,自有一股仙气在,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当为卿谋河东路、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之位,出而平河东乱事,回朝之后,枢副之位,非卿何属。孤不负卿,卿莫负孤。”
几十字之后,就是太子之宝端端正正的落在上面,鲜艳夺目。
何灌细细看完,郑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对于一向谨言慎行的太子而言,这份手诏,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这个时侯,再谈不得什么韬光养晦,朝局变动在即,不在这个时侯为自家争取最大的好处,获得将来最为稳固的地位,就等着将来继续提心吊胆,朝不保夕去罢!
哪怕以太子懦弱,这个时侯也亲笔手诏,用来拉拢何灌这等军方重将了。
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