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急忙托着腰弯了一下。恭敬地说:“总让皇上惦记着,老妇都要愧死了。人老了,身体犯懒,也就这样了。皇上日理万机,快不要为老妇操心了!”
嬴政摇摇头,笑笑,又继续吃,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小寒也拿起一块尝尝。好像面硬了点儿,下次再软些或者醒得时间长一点就好了。
嬴政拍了拍手上的渣儿,对将闾说:“呆会儿,你把贞妇送回去,虽然坐着车,也得注意了,路上有雪呢!”
将闾连忙应了。
清看看这情形,忙说:“衣服也订下了,点心也吃了。清这就要回去了,人老了觉多。再不回去就要出丑了!”
嬴政点点头。小寒只是看着她笑笑,心想,虽说老了,这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人。
他们都走了,小寒托着盘子回到屋里。冬天,在外面站一会儿还行,时间长了,脚很凉的。
嬴政也跟了进来,随意地说:“以后她要来,姑娘好生对待着。”
小寒扭脸看了看。没说话,只是把灯挑得亮了一些。冬天,屋子里真是太暗了。
“她是个可怜的人,也是受人尊敬的人。”
小寒淡淡地问:“她怎么就可怜了呢?有小寒可怜吗?”
嬴政一滞。心想,她这口气看来是怎么也顺不下去了,他不禁觉得有些惆怅。
“她么,很早就死了丈夫,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带着族人开挖丹穴。就是后来有钱了,她也还是经常劳动的。姑娘没注意她的手吗?都变形了,回不去了。”
小寒“哦”了一下,她刚才接点心的时候,她倒是注意到了,她还以为那是风湿导致的关节变形。
嬴政接着说:“但是他没有再找男人,就是一个人过日子。嬴政把她接过来,就是想让她晚年过得好一点。”
小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不捐钱修长城,你会接她吗?
她问:“皇上觉得她进了宫就过上好日子了吗?”
嬴政点头,说:“那是当然。反正在哪儿她都是一个人,倒不如在这里,能得到好的照顾。”
“那故乡山川呢?皇上能给她吗?”
嬴政抿了一下嘴,说:“这当然不能,但嬴政会经常去看她。反正她也没有亲人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没有亲人,也还有旧邻。就是听着乡音也觉得亲切啊!何况,以皇上这种身份,就是去看她,也只会让她惶恐。在外人看来,皇上去看她那是多大的荣耀和恩德啊,可是,在小寒看来,她进了这咸阳宫,就是受罪来了。”
嬴政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你们神仙讲话都这么不受听吗?
小寒不理他那脸色,伸手拿了块点心。
“姑娘说话……”嗯,真让人不舒服。
“是让皇上不舒服了吧?这是因为听话的人是皇上。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您自己说话,听话的人也是不舒服的。小寒说一句讨嫌的话,站在您这个位置上,就不会有舒服的感觉了。您问问崤山顶上最高的那块大石头,除了身边吹过的风,它还能得到什么?树荫遮蔽的是比它低的东西,那山顶的巨石太高了,树荫照拂不了。鸟儿敢上去歇脚是因为石头让它觉得稳固,请问皇上,您身边的臣子或家人有哪个在您面前坐卧倚靠是安心的?扶苏不会,郑夫人不会,小寒就更不要说了,她就是皇上拘起来的一个囚徒!……所以,皇上,您对清的好,在她未必是好,放了她吧,她都那么大岁数了……”
一句“放了她吧”让嬴政半晌无语。她把清请到咸阳宫里享福,在小寒眼里居然是“放了她吧”,难道他连尊重一个人都表达不了了吗?
望着他无解的样子,小寒心里不禁有些可怜他。可是……,她以什么身份可怜他,真是可笑!
人珍贵的都是他缺少的东西,与赵姬那么一个fēng_liú放荡的妈相比,这位守了一辈子寡的清女士当然是白璧无瑕,可是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没有人从她的角度考虑,只是从自己的需要出发选择一部分来推崇和看重。
“皇上,可能小寒的话说太重了。您回去歇着吧!您是皇上,不需要把小民的意见放在心里,……我们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在清这件事情上,您做您想做的就好了,……人不能思考对不对,好不好,一思考,就孤独,都是这样……”
嬴政站着没动,当她说出“都是这样”的时候,她也是孤独的,就像他常有的状态。
啊,她也是孤独的!
“那……把她送回去就是好的吗?”
小寒摇头,无所谓地笑笑,“随便吧,皇上,小寒多嘴一说,也可能是小寒想错了。人经常会以己度人,小寒自己不想在这宫里憋屈着,以为别的女人也不喜欢,难免小寒是犯了这样的错了。”
嬴政犹豫了,似乎是自言自语:“她进宫这么久,从来没说过不舒服!她总说喜欢这里。”
小寒真想骂他一句白痴。但,算了,她的命还在人家手里呢,操那么多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