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笑,点点头,说:“是啊,做这一行的,哪有不辛苦的。刷完了磨,磨完了再刷,一遍一遍下来,漆层增厚,再雕花、堆花、镶嵌……,刚来学的小伙计都要烦死了。但是呢,做出一件好东西,又高兴得不得了。”
寒洲点头,“所以的好东西都是时间磨出来的,耐不住性子,就不会有好东西。”
店里的二人都认同地点点头。
寒洲问道:“我看了两家漆器店,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问师傅。”
那中年的师傅爽快地说:“姑娘请讲。”
寒洲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漆的部分只是这么几种颜色,绿的、白的都少有,其它就见不到了。”
那师傅笑笑,考校似的朝小年轻努了努嘴,让他回答。那人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经验。像铜、铅、铁等东西和漆混在一起,就会变黑、变暗,整个器具会变得脏污,所以在漆料里就干脆不加这些东西。但金银和银朱可以,石黄和煤烟也可以入漆,我们一般就用银朱、石黄和煤烟,也就是你看到的这几种颜色。”
“哦。”寒洲点点头,她明白了,这是大漆中的某种元素和金属发生了化学反应。
不过眼前这些漆器确实漂亮,红黑对比,明快热烈,配上镶嵌的各种物什,显得典雅富丽、稳健端庄。
寒洲心中一动,似乎有笔生意是可以做一做的。
这大秦朝实施了货币的统一,为了加强对贵金属的监管,不允许民间佩戴金银等饰物,不知怎么的,珠玉也受了连累,所以弄得女子们没什么可佩戴的饰物。若是把这美丽的漆器做成首饰,是不是一桩好生意呢?
只是,这生意要如何做,还得好好计较一番。
她能提供的只是设计,而且也只想提供设计。从木胎、竹胎或者皮胎的提供,到漆制产品的粗加工都可以让这漆器店完成。现在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本钱的来路,二是思路的外泄所造成的竞争。现在这漆器店的匠人技术是很扎实的,只是他们的思路局限在日常生活用品,如奁、盒、匣、匜、鉴、枕、床、案、几、俎、箱、屏风、天秤等。其次是兵器和乐器,如编钟架、钟锤、编磬架、大鼓、小鼓、虎座双鸟鼓、瑟、琴、笙、竽、排箫、笛、甲、弓、弩、矛柲、戈柲、箭、箭箙、剑鞘、盾等。如果自己向他们定购发簪、手镯、项链等饰物,一定会让他们思路大开,所以跟他们的利益关系怎么处理,确实得好好思考一番。
离开漆器店,药店也没去,寒洲直接回了家。一路上她都在合计这桩赚钱的生意。她刚来这咸阳的时候,对钱没有强烈的yù_wàng,那时衣食都是胡家提供,她过得挺好。最近接连两次低血糖,她有点慌了,觉得可能是营养不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牛肉了,自从到了大秦朝就没有。这个时代,一个县有多少头牛要向上面汇报,生了多少死了多少都得有具体的数字。在这种情况下,哪有牛肉卖?她一个奴隶,能时不时吃点肉,十来天吃条鱼已经是跌破很多人的想象了。
她赚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吃好,好好地活着。然后,上帝重新把怜悯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让她活着回去。
回到相府,到书房看了一眼,没有要她抄写的东西,她就来到自己办公的小屋,凝神想了片刻,打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写下一个契约的草稿。她对秦朝的法律所知不多,不知道对民事法律关系有什么具体的规定。而她今天想到的防止设计思路外泄的事情,属于知识产权范畴,这在秦朝应该是一片空白。但是,她想,尽管没有具体法律规定,基本的法律原则应该有,合作的双方都在法律的约束下享受各自应有的权利、履行各自应尽的义务,平等、公平、诚实信用这个原则应该有。如果有这个原则,司法解释又不是偏向于哪一方的,那么她草拟的这个合同如果在履行中出了问题,她就可以打官司了。
等了一会儿,丞相李斯回来了。他看了看小寒的样子,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喝茶。他现在很乐意和小寒交流,他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探索她是他工作之余的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小寒今天明显是在等他,那他就让他她多等会儿,看看她是否始终那么成竹在胸、写意从容。
寒洲也看出他的意思。这人老了,就象小孩,,你愿意玩,我就陪你玩。等李斯一杯茶喝完了,寒洲过去又给他续了一杯。李斯就又开始喝。寒洲心说,我看你能喝几杯?她那笑眯眯不着急的样子让李斯很生气,这丫头怎么还不吭气呢?
等第二杯茶喝完了,寒洲又拿起壶,李斯瞪了她一眼,寒洲就把壶放下了,笑眯眯地等待下文。
“说吧,什么事?”老人有点吹胡子瞪眼。
寒洲再次躬了下身子,然后到自己那屋拿了竹简过来,说:“我等先生回来,是想请教先生,如果我与人合伙做生意,拟定这样的契约,一旦发生了纠纷,官府是否受理。如果受理,有哪些判案依据。再就是,以我家奴的身份,和那合作的商家是否是平等的法律主体。小寒知道,于法律方面,先生是最精通的。在这大院里,小寒也只能请教先生。”
李斯笑笑,这丫头是不是聪明过头了,一个家奴还跟人谈什么平等的法律主体,还跟人订什么契约。不过呢,统一六国也没多久,也许在她的家乡确有那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