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安、颐宁二宫的宫苑独立于殷宫后宫范围之外,所处的地界颇广,统称做上林,因是太后太妃们的养老之所,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布局大大有别于内廷。
数个小山岗和几处水泊园林构成硕大的上林苑,里头有大小几十处宫室。
颐宁宫较颐安宫略小,但胜在布局精奇,移步换景,即使在白雪皑皑的冬天,仍是诗情画意,每个角度都足以入画,凌妆坐着暖舆想象春暖花开时的景致,不由感叹匠人们的鬼斧神工。
经过一座汉白玉三孔桥,参天古木簇拥着建在高台上的宫苑,为双排工字型前后七间的式样。
郭显臣先一步小跑过去禀告,宫室外旋即就站了一排人,领头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作宫嬷嬷打扮,见到凌妆俯首致礼道:“听说凌良娣前来,皇贵太妃特命奴婢来迎。”
给长辈请安能得着这个礼数,已经算很给脸了,凌妆敛衽道谢。
跟着颐宁宫人经过室内漫地而垂的帷幔长廊,凌妆惊异地发现,这颐宁宫比起皇后的坤和宫,更加富丽堂皇,连起帷幔的带勾皆是金镶宝,两道幔间摆置造型各异的落地古铜多臂油灯,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似乎反射出宝光,令得这所宫室有如琼台仙境。
走过室内的帷幔长廊,到了一个不大不小一个宫室中,此处墙面上都点缀金玉,地板中间摆设家具的位置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上头有座七宝琉璃屏风,前置宝榻,上头次第铺满了各色软枕、引枕,两旁同款的镂空云龙纹样五彩瓷香炉里燃着龙涎香,室内静谧无风。两缕香烟笔直升腾到颇高的位置,才渐渐模糊消散。
凌妆静立殿心,心想此处应是康慈皇贵太妃日常起居之便殿。
嬷嬷笑道:“皇贵太妃身上懒,良娣来前,有大行睿皇爷的万才人、张才人来问安,太妃娘娘卧着没见,听说良娣来了。已经叫奴婢们伺候着呢。”
凌妆欠身道:“晚辈打搅皇贵太妃的清净了。”
那嬷嬷气度颇佳,虽比不上卢氏,倒也差不了多少,见凌妆谦和,态度更佳:“皇贵太妃说良娣是皇家新添的人,定是要见上一见的。”说着欠身又是一礼。转入通往内室的宫门。
凌妆便肃手立着,须臾,只听环佩叮当,一个美人当先出现,方才二十七八的模样,着乌黑素面绣红色玄鸟纹样的广袖汉儒,紧束的腰带勒得腰肢纤细。胸前丰盈,即使没有一处打扮不妥当,仍流露出极妩媚的态度。
这便是后天修炼而成的美人了,凌妆知是康慈皇贵太妃。赶紧按礼参拜。
皇贵太妃其实有三十几许年纪,在顺祚帝那等龙性十足的悍帝手上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当然是八面玲珑。
太妃并不摆架子,一阵香风掠过,已亲自上前扶起凌妆,上下一阵刻意的端详,便叹道:“倒比梅花上的雪还晶莹些。哀家瞧着怪亲切的。”
凌妆蹲身谦辞:“皇贵太妃过誉。”
康慈嘴角含笑,说道:“坐罢,你也算哀家的孙媳妇儿。往后亲近些,不用太拘着。”
凌妆谢过座。侧身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了。
宫娥鱼贯捧上香茶瓜果,康慈太妃问:“皇后宫里去过了罢?她有何话叮嘱与你?”
凌妆坐着欠身答道:“皇后天下之母,坤仪卓著,不用叮嘱妾身,妾身拜见之后也所获非小。”
康慈微微点头,并无表示。
凌妆接着道:“妾身还在坤和宫见了诸位长公主,公主。”
康慈太妃微微一笑,本不出挑的五官漾起难以言说的风情:“今日还要去见贤贵太妃、瑞太妃与昭太妃罢?”
凌妆俯首称是。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撒蹄跑了出来,后头追着个宫娥,那狗朝着宝座跑去,一跃就扑上了康慈太妃的膝头。宫娥忙在地坪宝座下头站定,蹲身行了一礼退至一边。
康慈太妃笑逐颜开,抱起那小狗亲了一口,又朝凌妆道:“这几处宫室离得远,回去的时候怕天都要黑了,冰天雪地的难为你。”
“皇贵太妃体恤晚辈,这是小事,不足您挂齿呢。”凌妆谦虚一句,见太妃爱狗,自然要夸,“好可爱的小狗。”
“可不是!我家囡囡最美了。”康慈轻柔地摸着小狗,招手叮嘱那嬷嬷一句,又问了几句太子起居上的事。
那嬷嬷转身离去,凌妆一一作答。
须臾,嬷嬷捧了件衣物上来。
康慈指着笑言:“哀家已是个未亡人,先帝赐的宝衣也无法穿了,就赐予你罢了。”
这衣裳由通体无杂毛的火狐狸毛所镶制,料子则以细腻的羊毛织就,橙红色的牡丹莲花纹,奢华无尽。
嬷嬷恰到好处地道:“这件斗篷可是前儿兰亭长公主出嫁草原时娘娘都舍不得赐的。”
既如此说,凌妆只好推辞道:“皇贵太妃的心爱衣裳,不穿也该留着做个念想,妾身怎样受了?”
着实推辞一番,才被勉励着收下,这便无端端承了个情。
两人坐着聊了些没营养的话,走的时候,皇贵太妃赐下几十匹各色缎子,却并未叮嘱日后常来,反而说道:“先帝去后,哀家精神总是不济,你已隔了一辈,那些五日一朝、十日一拜的老规矩尽都免了去,咱们心里知道就行。”
皇贵太妃位置虽尊,到底也只有颐养的尊荣,她既说不用朝,凌妆也乐得省心,告谢而去。
颐安宫分前殿与后殿,前殿号容夏,乃贤贵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