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慈皇贵太妃主掌后宫多年,低级妃嫔们哪个不曾在他手上吃过亏,诸人见了她,便都有心回避。
尉安嫔想了想,道:“咱们这么多人过来,岂瞒得了人?若传到她耳朵里,落个无礼,训斥下来谁来担当?”
众人一想,确是如此,也只能硬了头皮继续走,然而却没了方才的欢畅。
东宫的屋子是最早将窗纸都换成玻璃的,比别的宫殿都亮堂些,这时分宫人们正忙着点燃各处的庭燎烛台,忙忙碌碌,比之上林一带,有生气许多。
凌妆正吩咐王顺发弄几样清淡小菜,准备与太子在稍间里吃了,他理政务,她做药丸。
闻报康慈皇贵太妃到,容汐玦皱了皱眉,明显不大高兴。
凌妆笑道:“还不是殿下着急差人报喜惹的?这会儿嫌麻烦了罢?正是饭点,人既来了必是要留的,您是要移驾涵章殿还是书房?”见他只管骨碌碌看着自己,又道,“晚膳一会叫人给郎君送,只管宿在涵章殿,妾就不过去侍奉了。”
她这也是按照宫规和大户人家的规矩,隐晦地在怀孕期间放夫君自由。
容汐玦却听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管两腿一伸倒在白玉罗汉床上,“我不耐烦见她们,肚子也不饿,却有些犯困,在此歇一会儿,你陪她们稍坐一坐也就是了,等你回来,咱们再夜食。”
说着他已舒舒服服躺下,凌妆本想劝他多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见他直接闭了眼,柔婉笑着替他盖好被子,问道:“真不饿?”
容汐玦半睁开一眼。指了指小几上满满当当的糕点:“你见我伸过手么?”
凌妆想他午间未睡,必然是真困了,笑看他重新闭上眼睛,也就由得他。
率领从人迎出大殿,凌妆心下还是颇为奇怪,实没有料到康慈皇贵太妃会亲自前来,这个第一次去拜见还明示暗示喜欢清静不愿人打搅的皇贵太妃。似乎从重明门事件后,变得格外亲善。
皇贵太妃出身尊贵,如今唐国公是带双俸的国公爷,太妃兄弟中,有两个在军中任要职,有三个在中书六部。还有诸多的堂兄弟族兄弟散佚于全国做官,算得上是大殷异姓第一豪门,论实力,承恩公夏府远远不能比肩。
凌妆刚与容汐玦逛了一圈宝象园,神清气爽,也便抖起精神准备好好与她周旋一番。
方请了皇贵太妃上座,坤和宫有人来传话。
凌妆宣进来。那宫人口齿伶俐,满脸带着喜庆,墩身道:“皇后娘娘听说太子妃遇娠,十分欢喜。在祖宗牌位前谢过了恩,如今已张罗着为太子妃选收生嬷嬷、侍奉的医女。娘娘说了,这头一胎,最是紧要,定要派人十二个时辰守喜方才安心。”
皇后往东宫塞人,已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手段,连知事宫女都换了两拨。遣回去后被夏后打杀了三五个。园子你的散差因收了李欣等一拨人,凌妆也借口担心内宫缺人使唤给打发回去了。
塞收生嬷嬷和医女?凌妆有些不屑,自来成王败寇。朝堂上如此,宫里更是这样。若太子一直执掌权柄,哪个敢不要命地再到东宫玩手段?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自己的私心和盘算,如今被派到东宫的奴才骑墙不成,泰半直接跟她坦白,只求条生路。所以曾在沘阳王府听得的那些前辈们神乎其神的宫斗,她并没有机会见识。
夏后的手段无非笼络,监视,至于下药什么的,经过皇太子中毒事件和以往轻率导致的恶果,即使真有人蠢到敢这么干,她也不会再吃这个亏了。
无色无味的毒,也有测试法子,身处高位,处处不能掉以轻心,凌妆下意识地勾着腰上香囊,站起身表示向皇后谢恩,道:“多劳母后记挂,还请姑姑代我回个话,明日我再去坤和宫问安。”
宫人代表的是皇后,受了她一个欠身礼后赶紧躬身表示领命。
康慈皇贵太妃始终端坐着,沉着脸看那宫人。
宫人倒不敢直视她,再向她行了个礼退下。
康慈皇贵太妃这才向凌妆道:“早知道哀家过来会劳动你,这又有几分后悔。”
凌妆知道她故意说近乎亲热的话儿,正欲接上两句,就见黄门郎金守忠进来报道:“启奏太子妃,颐安宫仪太嫔、安太嫔率一众太姬前来探望,正在柔仪殿外候着。”
太嫔等就算品级不如太子妃,辈分却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她们谦和友爱,令东宫显得人气旺。凌妆笑了起来,心想如此倒免去与康慈皇贵太妃虚与委蛇的尴尬,不仅一迭声说请,还亲迎至了殿门上。
连日来,双方混得有些熟了,略见过礼,凌妆一左一右携了两位太嫔,吩咐内侍设座。
姬人们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这时只做刚知道皇贵太妃在此,拜见后,尉安嫔淡笑着道:“妾等听说太子妃有孕,聚在一处,说着便来了,见了姐姐仪仗,才知来得冒昧。”
康慈皇贵太妃敛了亲善的神色,端坐上位受了她们的礼,低头端起宫女敬上的六安茶,划拉开叶芽浅浅抿了一口,才搁下茶盏道:“哦?怎么个冒昧法?”
内侍迅速地张罗好座次,诸人按品级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尉安嫔让道:“嫔妾们不知皇贵太妃在此,这么多人来,本打算蹭东宫一顿饭的,不想倒搅了姐姐与太子妃说话,今日要不就不坐了,改日再来?”
康慈皇贵太妃轻轻瞟她一眼,缓声缓气地道:“上林来这边可不近,起一趟身都怪有心的,总不能我来了就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