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转身一拍床帮,怒道:“你做了吏部侍郎的官儿,倒要送娘回那穷乡小县过活?全家陪着你牢也坐过了,现如今翻了身,今上对你甚是器重,不说封侯拜相,倒要因着一个女人破家了是不是?”
“儿也是惶惶不可终日!”阮岳急怒不择言,“那个女人眼下可是太子妃!******将左右仆射一刀一个砍了,尚书也杀了,军知院正四处查办贪腐官员,您非要将儿往铡刀上逼么?”
朝廷局势周氏也曾听到阮岳回来与婆母分析,也算知道一二,可是太子妃,还是头一次听夫君提起。
周氏心里一惊,淡细的眉略略纠起,不觉更加仔细去听。
如今的太子妃,是朱衣坊邻居凌家的长女,这周氏也知道,不过说为了一个女人破家却怎么会扯到太子妃身上?
那头静默了一会,只听阮老太明显压低了声音道:“尽是你穷小心,她做了太子妃,还敢提起那档子丑事?你怕被杀,她更怕被废,若是我,还能以此拿捏她一二……你素日的胆魄都到哪里去了?”
“那档子丑事?”周氏听得云里雾里,眼前莫名浮起凌氏的模样,袅袅娜娜,螓首蛾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好颜色。阮岳爱俏,甚至会徜徉风月,她岂不知,无端端便朝男女之事上想去。
“儿其实并未得手……拿什么威胁她……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只怕不用提,却吹枕头风想方设法为难我,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是被吓破了胆!”阮老太的口气比儿子笃定许多,“既如此害怕,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怎生先下手为强?”
阮老太的声音更轻了,周氏神使鬼差地走近墙壁几步,将耳贴在上头。
“上回你不是问我讨那个海外商人手上的晶粉么?难道毒杀太子那事不是你做的?敢毒太子。就不敢毒那妇人?你心里竟还有不舍么?”
“都什么时候了,母亲怎么还这样以为?她先嫁杭州织造之子,继嫁苏锦鸿,再嫁东宫,这等贱人,比秦淮河的诗妓还不如,太子竟不嫌弃。宠爱日隆,终日叫卫士跟着,母亲道东宫是什么地方?有那手段,皇上皇后且都出手了,何用我们劳心。”
阮老太似也着急起来:“听你的意思,只有坐以待毙一途?”
周氏脸色惨白。有些事听得半懂不懂,却也替阮岳着急。
却听阮岳道:“那也不尽然,谅她也不敢说与我有甚瓜葛,近日陛下授意我跟随唐国公世子接近靖国公,收获颇丰,听说那女人与靖国太夫人不和,倒也可从这条线上想想法子。”
“靖国太夫人怎么能与太子妃抗衡?你前头叫为娘讨好她。奉承了许多时候,有什么实效?那妇人托大又不要脸,委实难缠,为娘这把年纪了。不想再****去哄着别人。”阮老太关在后宅,朝事多是听儿子分析,一知半解,在靖国公府走动多次,也没见任何好处,不免埋怨起来。
“正面交锋当然不行,然而太子是这位靖国太夫人养大的。靖国公是西军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以往就常代发军令,只要靖国太夫人肯与皇后、承恩公府里的邢国太夫人合作。何愁拉不下凌氏?”
阮老太细想了想,皇后就不用说了。一国之母,后宫之主,邢国太夫人是太子的嫡亲外祖母,靖国太夫人又是养母,三人成虎,任你再粘稠的浓情,必也能叫你生出嫌隙来,不由又缓下气来。
“靖国太夫人儿子见过几次,说话做事似乎很是蠢笨,单说他与凌氏起冲突那事儿,就蠢不可及,单凭她,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的,却还要借一借母亲的手。”
却听到阮老太冷哼道:“她们都是什么身份的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若有个万一,出了岔子,靖国太夫人抛出为娘的去,岂不要人头落地,你倒真是个孝顺儿子!”
周氏越听越是心惊,突然间寒气只冒上来,这母子两人算计的可是如今太子妃,一个不是便要抄家灭族……
她不是个恶毒的人,听着算计害人之事,心里更是不舒坦,不免冷汗直流,便想轻轻移步走开。
却听阮岳柔声道:“我们母子相得这么多年,您还信不过儿子?再怎么也不敢叫母亲涉险,过两日靖国公府上要办场花朝节盛会,儿子已经讨了张帖子来,您带周氏同去。”
“带周氏去?”
周氏连忙停住,侧耳仔细听下去。
“自然带周氏。母亲不觉得她卖相老实么?众所周知她是小户出身,又不能生育,咱们善待她,敬着她,不仅对儿子的官声人品大有好处,母亲也显得慈爱……母亲先头已经结识了靖国太夫人,听说她近日越发爱上了京中的马吊,你带周氏陪着她打几场也就熟悉了,要叫外头的人认为咱们待她十分好方是道理。”
阮老太声音里带着狐疑:“周氏举止畏畏缩缩,能成什么事?万一在外头坏了事,可不要连累咱们?”
“母亲还不了解她?别个都会出卖儿子,只她便是知道什么,也打死都不会……”阮岳口气笃定。
周氏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竟带了几分俏丽。
“那件事若有任何意外,母亲尽管一口推在周氏身上,就说她当初怕大妇地位不保,便设计想纳凌氏为妾讨我欢心,我吃多了酒,也未酿成大错。她为了护着我,定然认下。事情成了,阮家少不了她的饭吃,事情不成,死个周氏值什么?”
“就算成了,为免意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