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儿听说要随凌妆走,很是兴奋,瞥了一眼母亲,仰头问:“仙子姐姐,是要带我娘一同去吗?”
“那是自然。怎能叫你母子分开?”
小兔儿欢喜地直拍手,却见姐姐靠在堂屋靠近天井的地方抹眼泪,对上母亲的眼睛,狠狠一抹眼泪,背了身就走。
方才听何陈氏说女儿许了亲,凌妆看她年纪,眼前不过十一二岁,正想带了同去,谁知何陈氏道:“请娘娘容民妇将她送在隔壁村夫家。”
小兔儿瞪大眼睛瞧着姐姐,似乎也并不甚亲近,那女孩儿在屋子里呜呜地哭,一直说:“我不嫁老光棍,我不嫁老瘸子,叫我一个人在这里吧……”
何陈氏拧着眉头,态度却很坚决。
一个当娘的,为何会如此凌妆也有些拿捏不定,心想也许何陈氏还有隐情未曾道出,在何家村已留了大儿子,又叫女儿嫁到隔壁村,显然是存了分散风险的心思,自己强要带她女儿入宫,说不定反而不美,谁知那女孩儿听母亲唤娘娘,眼中一亮,噗通就跪到了凌妆身前,大声道:“娘娘也带了我走吧,我不想嫁给瘸子!”
至此何陈氏似乎再无可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凌妆牵起小兔儿的手,柔声问:“你不问我要去哪儿么?”
小兔儿想了想,忽然从她手上滑脱了开去,撒丫子朝一道黑乎乎的木板门里跑,少停出来,身上竟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过来牵住凌妆的手道:“仙子姐姐上次送的银子,爹让买了大黄,大黄很听话,也很会干活,我带大黄去,帮仙子姐姐家耕田吧。”
王顺发提醒道:“这是太子妃娘娘,不作兴乱喊。”
小兔儿侧头瞧着凌妆,却还不懂太子妃娘娘是什么东西,见品笛等人恭敬地上前搀扶,好像身份很尊贵,眼神慢慢黯淡下来,低声问:“娘娘……娘娘家里有很多牛,不需要大黄吗?”
这孩子,显然是放牛放出了感情。
凌妆打量他衣着单薄,脚上一双草鞋还是快脱了跨的模样,知道何陈氏并未放心思在孩子身上,摸了摸小兔儿的头道:“我家也有农庄,唔……也有菜园子,就允你带大黄去。”
小兔儿闻得此言,似天上掉下了宝贝,又跳又笑。
何陈氏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收拾东西。何大妞起来跟在弟弟身后,却是一脸欢欣兴奋。
凌妆牵着小兔儿当先出了门,见小径那头飞跑来数人,靛蓝锦衣,金色弯刀,为首的正是广宁卫副统领赵兴农。
几名广宁卫疾跑过石板桥,单跪请安,赵兴农微微喘气道:“太子殿下听律王说在何家村遇到太子妃,请我等接娘娘回营。”
跑这点路,赵兴农等人本不会气喘,便连品笛等也揣摩是太子心急。
凌妆便命广宁卫替小兔儿牵了牛来,同回营帐。
待得回到大营,已是车马齐备,太子负手在主帐前立着。
徐徐清风扬起他黑亮的发丝,孤高却并不清冷,盛世美颜,气势大大凌于一旁容色冶丽的律王之上。
凌妆心里莫名闪过何家村意外撞见律王时的感觉,那时乍一看,这位王爷景曜光灿,亮丽无匹,好似与太子春花秋月,各擅胜场。此时看来,单薄孤弱,如风中一朵蔷薇,难道竟是未曾站在一处相比拟的缘故?
不过这念头只略略一起,便被容汐玦幽深如海的眸中露出的责备之色压下去了。凌妆微微有些心慌,欲待上前施礼,已被容汐玦迎在怀中,倒未曾出言责备,只道:“怎么出去了这许久?若非律王叔提起,我还道你在帐中歇息。”
何陈氏呆呆望了眼太子,默默拉着小兔儿磕下头去。
容汐玦倒是还记得这孩子。
“这孩子的爹在瘟疫里没了,我瞧着他们孤儿寡母的无所依傍,想带回宫里,成么?”凌妆低声问道。
容汐玦接过郭显臣捧上来的披风,亲手替她披上,哂然一笑:“此等小事,你做主便是。”
凌妆见太子想伴着自己回宫,律王却没有动静,不禁奇怪。
律王已淡淡笑道:“我闲来无事,正好请命替太子安顿中军前军两营将士,驻扎此地,终非长久之计。”
此人笑起来也带着一种病态美,唇色永远苍白寡淡,再寻常不过的表情语调,到了他身上也有西子捧心的效果。而且她心里奇怪,嘴上可没问出口,他已经知道了,当真是心细如发。
律王似乎与太子达成了某种共识,当着众人,凌妆也不便询问。
容汐玦陪她回歇息的帐篷,凌妆吩咐郭显臣安顿何陈氏一家三口的住处。
她刻意淡化何陈氏的存在,让大家以为不过可怜喜爱小兔儿这个孩子才带他们回宫,她也并不想将何陈氏所说隐瞒于太子,不过眼下自己都还未曾将那妇人所说之事弄个清楚明白,暂时也不便提起,只与他论些回朝之后的处置。
凌妆既已断言这场瘟疫乃是人为,容汐玦心中自不怀疑,只是除却宫中的那位九五之尊,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这样的手段,这样的仇恨?推断的结果实在令他气恼。
不说莫名失掉的孩子,这一干西军将士,皆是跟从他南征北战的铮铮好男儿,一场无形的病魔,就夺去了几千人的性命,便是一时拿不到证据,他也不想再如此被动了。
将过半月,西军里的瘟疫已消得一干二净,凌妆一面让丫头们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回京,一面背着太子看何陈氏所书。
这一看来龙去脉,实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