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名字好听,长得却很一般,黯然低下头:“你还有机会,要是姑娘能嫁个好人家,指不定将来有好的安顿,我跟着大奶奶,只怕迟早要被折腾死。”
想起薛氏防贼般防着她偷大少爷,疏影就是个泥人也冒出了几分土性子:“我倒羡慕樱花和宝帘,太太和二少奶奶好多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恐慌,疏影瞅她一眼:“你就不知道姑娘的心思?望得够高的,不然这会子能坐到这儿来?”
她伸手斜指了指律王府的方向。
疏影张了张嘴不能相信,半晌才憋出一句:“看来你也没啥奔头。”
程霭知道皇室的年轻子弟都不耐烦坐马车轿子,而是经常骑马,今日她就是冲着律王来的。
她心里描画了一个很不错的画面:
……不小心冲撞到他的马,然后再不慎滑落了帷帽,律王看见自己是卫国公府的表小姐,指不定会上来将自己抱起,然后……
抱了之后那可就要负责了!
程霭越想越美,届时哭到舅母面前去,律王碍着皇帝丈母娘的面子,又不是要求他娶王妃,纳个侧室想来是不为难的。
事成之后,就是律王侧妃了呢。
茶肆里歌女咿咿呀呀唱着曲子: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首歌程霭在跟随卫国夫人到灵璧太主府看戏时听过。
整台戏说的是金陵名妓杜秋娘,她早为节度使的姬妾,后节度使谋逆身死充入宫中,舞时被年少英俊的宪宗李纯看中,封为秋妃,独宠专房。
程霭记得当时有贵女曾说宰相劝宪宗广纳美女,宪宗有句名言,叫做“朕有一秋妃足矣。”
眼下听到这阙歌,程霭莫名就兴奋了起来,莫不是……老天爷也暗示她可以有锦绣前程?
当然程霭没读过书,不知道那位秋妃晚景凄凉,唯有羡慕罢了。
薛氏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美美地吃着点心,却不忘编排:“街边的东西,到底没有舅舅家的厨子做的好。”
其实她倒是明白得很,只要卫国公府一天不倒,他们就有好日子过,至于程霭的那点子念想,她就当个笑话来看。
从午后直坐到暮色渐合,街头已经有人点起了彩灯,情景倒有些像元宵节,前方的大街上才传来士卒前引传呼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了律王府的顶马和简易仪仗。
虽说是简易仪仗,随行内侍和属官侍卫竟也有百八十人。
疏影和绿杨早就站酸了腿,此时精神一振,麻溜地进来报讯。
可悲的是,程霭揣着咚咚的小心脏出来,发现律王今日竟好端端地坐了车驾,车驾左右还护翼着六名骑卫。
瞧这阵仗,她要敢撞上去,指不定还没说清楚是谁,就会以冲撞亲王仪仗的罪名拖下去赏板子。
程霭还没全傻,一看不行,只得随着人潮跟在律王府的仪仗后面跑。
绿杨和疏影都没见过律王,发现小姐是律王的拥趸,居然还挺兴奋的,那今晚不就可以一窥律王的真容了?
也亏得京城的治安格外好,顺天府和应天府卯着劲地比谁的辖区管理得更好,再说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萧瑾全换了中军得力的人,执行起命令来不折不扣,也不会吃拿卡要,到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就算是挤一点儿,也没人敢在王府的仪仗旁边对女子过不去,故此四人这一路倒跟得稳当。
只是她久未吃苦,待走到朱雀大街,已经累得够呛,薛氏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地跟出来偷懒的,免得要在公婆面前装样子,这会儿又看见巍峨的宫城,想起九重凤阙里头的凌妆已坐了皇后之位,想想自家本也是个有姿色的清白姑娘,不免感叹同人不同命,心下越发没意思起来。
律王的车驾径直入了承天门,进宫去了。
程霭等未到金水桥外便被侍卫们拦住。
她倒是急了,大声呼喝道:“我是凌皇后嫡亲的表妹,你们快替我进去通禀!”
人太挤,程霭的帷帽早就摘了丢给了绿杨。
守卫的禁军溜她一眼。
秋老虎过去没几日,天气并没有多凉快,程霭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用的朝天香的粉,芙蓉面的胭脂,挤来挤去出了不少汗,帕子摁过的地方稍微露出了黄黑的肤色,加上她的猪朦眼和盖不住的雀斑……
禁军一阵反胃,连忙调开了眼睛,完全当做个疯子。
程霭折腾了一阵无果,反倒引起了周围轻薄的调笑。
薛氏和丫头合力将她从禁军阻挡人流进入的地方扒拉出来,怪道:“别在这里丢丑了!”
程霭又羞又怒,一脸怨气地瞪着她。
薛氏头皮发麻,又不想跟她翻脸,只得搂着她哄道:“你要是闹出笑话来,凌皇后会帮你么?指不定给你一顿排揎,以后你还进得了勋贵的门?”
程霭想起凌妆那副冰冷的嘴脸,心下暗恨,却是没辙,也不敢再闹了。嘟着嘴,一时也没看热闹的心思。
她们两人吃得饱,疏影和绿杨肚子却饿得咕咕叫,无奈地搀扶着各自的主子,方觉得这热闹并没有那么好挤。
等到戌时将至,大殷门前沸腾了起来。
虽然横贯东西的子午街由侍卫把守,清出比赛场地,子午街长也足足有十里,但是人们都喜欢看最终的结果,结果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朱雀街和子午街交汇的地方,搭了个参天的台子,足足有五六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