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上官攸站到她身后,望着拂晓而来的盏盏纱灯,压低声音,“是该做两手准备了,不若当真从诸王的幼子中择一扶立上位,您垂帘听政,方能稳定局势,等待陛下归来。”
听到上官攸笃定的口气,凌妆眼中一热,最近一段时间,她反反复复做过多种猜想,这一刻,却通过别人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她回过头,薄暮透进了窗棂,灯火却跳跃在她的眼底,万千辉煌,一言难尽:“先生认定了陛下无事?”
“陛下的能耐臣再清楚不过了。”上官攸目光炯炯地直视她,“便是全军覆没只余一人生还,那也必定也是皇上,何况还寻回了十几个幸存者?”
他不仅对凤和帝的能耐有信心,对这位皇后,也有信心。
眼前这位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有一股别样的亲和力,当她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立于五凤楼上,他恍惚觉得,只要她在,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目中的幽芒凝聚成坚定的光,凌妆重重点了一下头:“不错,那日殿上突闻噩耗,一时乱了分寸,如今细细想来,我心并无悲苦,他定安好,只是漂到了太远的地方一时无法回来。”
他走时把江山托付给了她,她只能用尽全力去守护,去等待。
凌妆素有感恩之心,别人对自己如何,是好是坏,点点在心。
容汐玦一开始就没有嫌弃她的过往、她的出身,不仅将她从淤泥中拔出来,甚至不吝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将身边最荣耀的位置留给她。凌妆从不会挂在嘴上相谢,但是心里却一直记着,现在,轮到她守护他的天下了。
可是,面对声望、武功、手段、城府皆一等一的,天生的贵胄律王,自己如今剩下的这点底子,最终能有几分力量抗衡呢?
或许,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你从中军里找一部分人化作商人,秘密乘船去找,不论是一年还是十年,必定要找到皇上为止。”
上官攸要的就是这句话,道声:“遵旨。”,退在一边。
凌妆并没有仔细与他商量幼帝的人选,因为本朝有国立长君的明文规定,除非自己有儿子,那就另做别论。凭着自己的声望强要去垂帘听政,倒还真是弱了一些。
其实原本只要律王不出幺蛾子,她临朝称制,他辅政为王,朝局稳定,天下太平,未尝不是好事,但世间事,本不见得能事事如意。
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经过几日的廷议,大臣们的争论已经达到白热化。
唐国公张绍年和燕国公刘通已公开要拥立律王为帝,朝中支持的占大多数,反对的不过就是上官攸等极少数几个而已,剩下的就是一声不吭,谁赢跟着谁的。
原本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听皇后意见,但刘通一站明立场,很多中立派也觉得律王正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一表态,凤和党委实有些势单力薄的意思。
翰林院掌院两位学士联袂上了一道文采洋洋的奏折,四六骈俪,极言拥律王为帝的好处,对其的赞誉甚至凌驾于凤和帝之上。
凌妆看了气得心肝发颤,却又不好发作。
事实上容汐玦确实比较漠视文臣,他只要各机构按部就班地运行不出错,心思就不会放太多在治理天下上头。
而律王,以往只知他才貌双绝,是京都女儿的梦中情郎,细究之下才知他关心民生疾苦,关心宗室福利,更会参与许多清谈之会,平日温雅孱弱的形象成了最好的掩饰……
仁德君王,天下共推。
天下又有几个人会去深究统治者的仁德是不是装的?
凌妆手执翰林学士的制书,心潮翻涌。
那一场瘟疫自己救了西军的将士,律王却救了京畿数十万百姓,真可谓棋高一着。
这样一个出色的人,从前竟无人看出他的野心,可笑可笑。
“臣有本奏!”殿上一声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隔帘一看,正是工部尚书王易芳。
这王易芳其实算得上永绍党,永绍帝登基时就做了户部尚书。只是其人保守谨慎,还能尽心于本职,颇有些实干,故而更替到凤和朝还能担任个工部尚书。但是卫国公凌东城以国丈公爵之尊却掌着工部右侍郎的职位。虽说凌东城并不会掣肘他,但他心里十分膈应,在衙门里明明是老大,却活生生变成了老二,这种感觉要多酸有多酸。
故而,自唐国公提议“扶正”律王以来,王易芳简直在梦中都笑醒了。朝中大部分还是顺祚帝手上留下的老臣,律王爷当初侍奉在先帝左右,与文臣们更多应酬往来,比方说先帝七十岁以后,每年年底的赐书赐画,都是律王代笔,臣子们再一答和,这不就成了“以文会友”了么?
虽然隔着帘子,但凌妆瞧着王易芳的脸色也知道他要奏的是什么,只做不知,缓声道:“近日陛下失去音讯,众卿想必与我一般忧心如焚,不过纷纷扰扰奏闻颇多,王爱卿要奏的若非工部的急事,那便罢了。”
王易芳想好了纷纷扬扬一大套说辞,怎肯罢休,就要争辩,李兴仙已道:“皇后已有话在此,王尚书还要怎样?”
李兴仙此人很有一股阴气沉沉的气势,京城里有传言,道他比上官攸更狠更毒,王易芳缩了缩脖子,有点犹豫。
永绍时期他们可是见识够了西军的强势,余威仍在。
不想唐国公张绍年长子南军都督征蛮将军张辅国朝李兴仙一笑道:“李将军,陛下甫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