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见世子目不转睛,心中暗暗得意,长发一甩,折腰后仰,忽地好像立足不稳,就向他怀中倒去。
以往的容毓祁确实吃这套,然而今时今日,他只是强忍着心头的厌恶,将她往外一送。
明姬滑出老远扑在地上,不可置信、楚楚可怜抬头望他。
容毓祁皱眉忍耐:“大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屋里照看小凝,又作甚么幺蛾子?”
“世子爷!”明姬娇滴滴地唤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大雪天里,您独自在此吹风冒寒,妾知你心里苦,只想与您一解烦闷……”
容毓祁鼻里轻哼,正要呵她下去,水阁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他使个眼色,明姬连忙含笑站到他身后侍奉。
“世子!王爷差老奴传话。”一个身材魁梧,年过半百的太监垂身出现,后头巴巴跟着金斗和银斗。
容毓祁揭开毛毯子长身而起,神色恭谨:“听父王教诲。”
太监直起腰板,声音平直:“陛下有旨,天长节朝贺之后,赐宴青宫大斗场,王爷请世子务必谨身斋戒,早做准备,莫出差错。”
容毓祁聆听毕,瞧了瞧天色:“过几日便是永绍朝第一个天长节(大殷皇帝诞辰),青宫斗场已经建好?……他们入城不过二十多日,怎么可能!”
“奴婢不知。”
容毓祁瞪了老太监一眼,拿他无法:“回去禀告父王,就说我知道了。”
太监退下,明姬见他瞪着湖水半晌无声,憋不住打了个喷嚏。
容毓祁头也不回:“还不退下!没听见本世子要斋戒么?”
***
永绍帝天长节前日,朝廷颁诏,圣寿期间三日禁止屠宰,天下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不理刑名。
当日。文武百官需按制大品进宫朝贺。
卯时,鲁王府中门大开。
奴仆们敏捷有序地拆去高高的门槛,亲王仪仗护卫着一辆辆华盖香车鱼贯而出。
疆域空前辽阔的大殷朝,宗室亲王中,除新封的皇后小夏氏所出梁王外,尚有永绍帝七兄忠王、十一弟郑王、十三弟湘王、十八弟律王,到如今。旁支只余鲁王一人。
这一日,鲁王奉诏,携王妃诸子郡主阖家进宫,以示亲近。
容毓祁身为世子,打马走在鲁王车驾之侧。
一路行来,但见街市两旁遍竖彩画步障。酒楼商埠旗帜招展,官员家大门口皆设香案,有眷属伏地朝宫城方向拜呼“圣上千秋万岁!万寿无疆!”,不久前京都的紧张压抑似场迷梦,踪迹全无,触目处处绚丽多姿,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城破那日。虽然西征军只放了半宿的炮,却免不了墙倒屋塌,可以想象升平外的断壁残垣,念及下狱的沘阳王等人。容毓祁在心底叹了口气,委实是半城繁华半城殇,叫人难以适从。
铜陵王二王子容毓邦与两个妹妹依旧滞留京都,今日也都随了鲁王一家进宫。
容毓邦打马上来与容毓祁并辔而行,喟叹:“虽说是进宫朝贺,为兄这心里却七上八下很不踏实,若天子震怒。迁怨于铜陵,还望祁兄弟相救。”
“铜陵曾忠于魏王事?”
容毓邦急忙摇头。
“那不就结了,邦王兄所怕何来?”
容毓邦茫然。
容毓祁却又想起了凌妆。脑中冒上一个念头“不知今日会不会见到她……”再不能自安,心头烦躁。“啪”地抽了马儿一鞭,得得跑到仪仗前头去了。
过了金水玉带桥,所有人下车下马,文武百官朝乾元殿进发,宗亲内眷有旨往坤和宫朝拜皇后。
按照往年惯例,百官将在乾元殿进献贺礼,之后赐宴长春宫,然后在京官员享受难得的七日休沐,简直比过年休假还多。
今日却异于往年,永绍帝匆匆于大殿受拜后,并未接受群臣进献贺礼,司礼监掌印太监刘义宣布赐宴青宫大斗场。
虽有许多人知道要去斗场,但这天寒地冻的,就不怕龙体受凉?更何况,天子天长节御殿临朝,不仅皇太子没有现身,连太子麾下一众武将新贵亦无列班,实在于礼不合。
许多大臣四顾左右,见几位王爷和年高望重的宿老们都三缄其口,不敢多嘴,群臣蝼蚁般由司礼太监们引导着步行前往青宫大斗场。
青宫大斗场临太子所居紫宸宫东面新建,半个斗场嵌入大名鼎鼎的钟山之中,诸人到了这里,一眼望去,浩大的工程惊得诸臣咋舌不下。
倒不是诸臣没见过世面,他们也知道以往的东宫——如今的紫宸宫,在大规模扩建之中,不过在半个多月内建就如此空旷扩大的斗场实在叫人不得不惊。
斗场外围了十数层级级而上的看台,背靠紫金山高处则有三方高台,正中置巨大的泥金九龙地屏宝座,雀扇金翎,铜鹤香炉中袅袅燃着松柏,两旁雁字陈列凤椅,皆有神龟式样的巨大暖炉围绕,丹璧洁白,远远望去,云蒸霞蔚,倒如误闯了王母的瑶池会。
正台前铺着大片红趈,临内场边沿置了几十个半人高的铜炉,里面燃着无烟白炭,一排服饰统一的尚膳太监手法娴熟地转动着上头的烤全羊、乳猪、飞禽、袍子、獐子等,肉香弥漫,令人食指大动。
左右两方高台遥相呼应,黄伞盖幔飞舞,容毓祁抬头辨认仪仗,便知左方要出现的是几位太妃和长公主,右边独设金鸡帐,瑞云重绕,帐下虎皮座上空空如也,帐外几溜儿排开的太师椅上已坐满一众西征归来的武将。
见众臣来到,有一昂藏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