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蒙蒙笼罩下的金陵皇宫显得格外柔美,漫天的雨幕模糊贤妃往日迤逦的身影。
她的目光似能穿透层层的宫闱看向更广阔的天地。
一直侍奉贤妃的宫尚宫和李公公感觉到主子的愉悦之色,丝毫没因被宁德妃‘挤走’侍寝的机会而不快,反倒从主子口中听出隐隐的可怜……可怜宁德妃这位宠冠六宫的宠妃?
李公公弯腰,贤妃白玉般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偷见主子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眸光柔和,不知从哪来得胆子,轻声问道:“您不心悦陛下么?”
贤妃唇边的笑容先是变淡,极快挂上绚烂真挚的笑儿,眸子倒映天地的水暮,水汽缭绕乱人心魂:“我怎会不心悦陛下呢?入宫十余年,如今我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
“奴婢多嘴了。”李公公心惊肉跳的道歉,再不敢看贤妃主子一眼。
宫尚宫心里默默念了一声活该!
贤妃乘坐轿辇,低声吩咐一句:“走西六宫。”
李公公错愕一瞬,走西六宫回去可是要多走不少的远路,而且西六宫必然会经过……敬妃住过的碎玉宫……后宫妃嫔若无必要绝不会路过碎玉宫,都嫌晦气的。
宫尚宫忙道:“奴婢遵命。”
她给李公公递了个目光,李公公暗暗咬着舌尖,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当然贤妃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最近几日贤妃主子心情一直很好,他才大胆放肆了几分,以后还是要把皮绷得紧一些。
碎玉宫并非破败,却孤寂得让人发寒……尤其是在阴雨连绵的日子,碎玉宫宛若一个巨大怪兽吞噬着一切的暖意和光线,里面已经不住人了,仿佛还能听到浅淡的**和悲凉的哭泣。
贤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们都说自己有一分像敬妃……刚入宫时,周皇后很是不喜欢她,没少挑她的毛病,那段日子过得很辛苦……后宫的妃嫔都怕像敬妃,怕周皇后报复,怕勾起楚帝的伤心事。
其实像敬妃也没什么不好。
她放松脊背,疏懒靠着软软的垫子,慢慢合上眸子,心冷意绝才能在后宫中生存下去,敬妃才是看破一切虚华的人,只是最后捅向楚帝那一刀还不够狠,终究心上还有他的。
“秀儿姐姐。”
“是阿宁啊。”
贤妃下了轿子,面上已经不见任何冷意,娟秀清魅的脸庞挂着浅浅愉悦的笑容,“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最近璇玑观主往宫里跑得还少吗?
宫尚宫和李公公对视一眼,许多宫外的消息贤妃主子不都是从璇玑观主口中听到的?
比如顾氏,比如顾衍,比如让璇玑观主交口称赞的顾明暖……
果然只是上茶的功夫,璇玑观主已经在贤妃跟前喋喋不休的说起宫外的顾家事。
贤妃靠在迎枕上,枕着半截手臂,时不时捻起一颗果子递给璇玑观主,仿佛哄小孩子似只为璇玑观主高兴才听这些事儿。
“顾明暖在北海险象环生,听说萧家死士都出动了。”
“哦。”
贤妃捏着果子的手顿了顿,笑意不达眼底,“阿宁别听风就是雨,先不说殷夫人能不能动用萧家死士,一旦萧家死士去了北海,顾明暖还有命在?方才我在陛下身边,冯厂督说她是平安的。”
似感觉平安两字说得重了一分,贤妃又道:“安乐王殿下也是好好的在王府呢,听说太后娘娘为此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说是要茹素半月谢神。”
“母后对安乐王是诚心诚意爱护的。”璇玑观主的注意力再次被引开,眸子闪过惋惜,“可惜他摔坏了脑子,母后常说对不住早逝的大皇兄。”
纪太后生有两子一女,英宗便是她的长子,不过她最是偏疼小儿子当今楚帝,否则也不会在英宗暴毙后,以国赖长君为名漠视英宗的皇子支持当时还未洗脱弑君嫌疑的齐王称帝。
贤妃目光似专注的望着璇玑观主,在旁侍奉她很多年的宫尚宫却知道,主子有心事,不知在想什么,根本没听璇玑观主的说话。
“秀儿姐姐!”璇玑观主追问道:“你不赞同吗?”
宫尚宫心里着急,想给主子提示,却见贤妃笑盈盈的伸出手指弹了弹璇玑观主的额头,“你若不好意思开口,我可同陛下说为你招顾衍做驸马。”
“秀儿姐姐!”
璇玑观主脸一下子红了,早忘了方才追问贤妃,慌乱的解释狡辩,“我不嫁人,我不嫁人的,什么驸马?还是顾衍?我可看不上敢拆了静北侯府的……”
“敢拆了静北侯府?”
贤妃方才已经知道详情了,冯厂督的情报要比璇玑观主详尽的多,但百姓传言都是夸大的,听起更显得生动和凸出顾衍的强势霸道:
“这顾衍胆子倒是挺大的,天下没几个人敢像他一般,就算顾征得姜氏全力支持,他也不敢领着顾氏护卫去砸静北侯府,最后顾衍竟然把萧指挥使都逼回静北侯府,光凭这点……阿宁,你眼光其实还不错。”
璇玑观主羞答答的低下脑袋,犹豫,挣扎,羞涩种种莫名的情绪缠绕心间,“秀儿姐姐,我不想对不起他,可是顾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看到顾衍……我的心就乱了。”
贤妃眸子平静,低声劝道:“驸马过世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你一直为他守着,堂堂公主对他有此心已经足够了,活着的人不该为死去的人陪葬,阿宁……以前你是不曾动过心思,我也就没劝你,如今既然你对顾衍另眼相看,他也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