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飒所说的病房号,吴征终于找到了郑伯。
他坐在一张病床之上,盖着洁白的毯子,床的一端抬起,正靠在床背上戴着眼镜看报纸。
郑伯不认识吴征,经过吴征的自我介绍才恍然大悟,顿时拉着吴征的手就不松开了,第一句话是问道:
“老王还活着吗?”
吴征点了点头,郑伯的脸顿时缓和下来,大出了一口气。
对待一个剧情人物,竟然如此的上心。吴征没有多余碎嘴问他为什么,但此时竟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
他打量了一下郑伯的床位,拍了拍床,问道:
“身体还好吗?”
瞥到了病床末尾的病情牌——“下肢瘫痪。”吴征顿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有些尴尬。
郑伯看了一眼吴征的表情,“呵呵”笑道,反倒安慰起他来:
“我这病啊,三年多了,都习惯了。还有点肺气肿,高血压什么的。老年人嘛,生一些病是很正常的事,三年来,虽然不能自己下地走,很多事情都要别人帮忙,但我早就习惯了。可是像我老伴,无病无灾这么多年,去年突然就走了……哎……”
说到这里,郑伯的表情突然有些怆然,眼神迷离,似是回忆起了往事。
“我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这一辈子,就算是到了头了。”
郑伯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一个普通人,生命走到尽头是个什么感觉呢?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在我觉得啊,仿佛一场聚会落幕了,很多陪了你一辈子,陪你吃,陪你玩,陪你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桌子上很快就独剩你自己一个,桌上的菜仍然不断有人在更新,破旧的烛火也变成了明亮的灯泡,周围的客人们仍然一桌一桌,吃得非常开心,而你坐在这张清冷的桌子边,明明白白地知道,桌旁不会再有新人坐下,也不会再有旧人回来。”
“所以呀,我就想去看看这家餐馆的外面看看,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其实这些事,我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去做的,到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有些晚了。”
郑伯挠了挠自己的眼角,皱纹几乎将他的眼睛挤得看不见了,两鬓苍白,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说不明的炙热感觉。
“抱歉啊,给你说这些牢骚。”郑伯回过神来,看着吴征,竟像个孩子般露出腼腆神色。
吴征长叹一声,郑伯说的,除了他,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在亲人、爱人、友人的陪伴中,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临到末了,却发现这一生如同即将完结的电影一般,仔细回想,除了这些人的脸,却想不起来什么剧情。
很明显,郑伯有些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做出值得自己回味的事。
吴征扪心想了想,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在重要的人之间度过一生的话,无论过得多么平凡,自己都不会后悔。
这也许就是每个人之间的不同吧。
“郑伯。”吴征说道,“好好活着就行了,以后不要再进《梦境》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郑伯连忙坐起身子来,说道:
“多谢你了,小鬼,虽然到现在仍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副本里没有你的帮助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成为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吴征摇了摇头,率性笑了笑,示意郑伯不要放在心上。
“吱呀——”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瘦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爸。”他进门就喊道,而后看到站在床前的吴征,整个人有些愕然,“这是?”
“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郑伯一改温和的风格,大声吼道,“都多久了?啊?都多久没来看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绝后了呢!”
“爸,我工作……”年轻人有些道。
“别跟我谈工作!什么工作让你每天二十四小时没空闲?”郑伯的情绪很激动,“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才会来坟上看我?”
“爸,给你说过了,《梦境》里是这样子的,你不努力,别人就把你超过了。”年轻人叹了口气,向吴征抱歉地笑了笑,说道。
吴征一听《梦境》二字,顿时打量起这个年轻人来,他一身衬衫,西装裤的穿着,看起来颇有几分稳重。
“这是你爹的救命恩人!快给他磕个头!”郑伯一看二人,顿时从气愤中回过神来,指着吴征说道,“这次能从《梦境》里回来,全靠他的帮忙!”
“爸!你进《梦境》做什么!”年轻人大惊失色,仓皇问道,郑伯却理都不理,一摆头,跟小孩子似的。
吴征连忙笑道:“郑伯开玩笑呢,磕什么头。你来,我跟你说些事。”
带着年轻人,走出病房,吴征将上个副本里与郑伯之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年轻人,又将郑伯为什么进入《梦境》的原因说了出来,末了,他再次劝道:
“以后有时间多陪陪你父亲,人老了,就很容易感到孤独。”
年轻人听完吴征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着了:
“我爸的事多谢你了。看来你是一位游戏家。我在工匠区刚刚开启了店铺,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工匠?”吴征眉头一挑,伸手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名片时,眉头几乎要挑到脑袋后面去了:
“天天工匠铺?小天?”
真是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不久之前,在工匠区里找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