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薇因为身体不好又长途跋涉,休息了一夜后,早上竟是起不了床榻。叶浅会些简单医术,便自请给姬薇把了脉。年仅四十岁,本不该是姬薇那般脉象虚浮,羸弱不堪的模样,叶浅诊过脉后,心中已然有数,其实姬薇早就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叶浅没有如实道出,只是嘱咐姬薇多加休息,便准备去厨房给姬薇煎药和准备午饭,田姝也随着她一同出了屋子去厨房。
“小妹,这般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田姝本来是想借宿一晚便离开,没想到母亲起不了床榻,还要继续麻烦人家。
叶浅笑了笑,“不妨事的,姐姐你也不用同我客气,师父常说,相遇便是缘分,这也许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
“师父?”田姝四下里看了看,她昨日来时并没有看到还有其他人,还狐疑这么大的一间茶舍就只有个小丫头和一只大肥猫?听叶浅如此说,田姝当下便释然了,连忙拉住叶浅,不假思索道:“小妹,本来留下来烦扰主人家,姐姐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知道家中还有长辈,便不能失了礼数,我自当去请安的。”
“呃……”见田姝执意要去给清音请安,叶浅咬了咬唇,有些犯难,怪自己不该多嘴。昨晚回到雅趣中,她便没有见过清音,随意编了个借口道:“那个……师父他,他有事出门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乘黄正在院中的石磨旁晒太阳打盹,听到叶浅方才说的话,半睁开一只眼睛,抻了个懒腰,不屑地嘀咕道:“小骗子!”
听到乘黄的声音,叶浅连忙转头,恰好与乘黄视线相接。她指了指晒在厨房外的小鱼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意思是如果你敢去告状,以后小鱼干免谈。乘黄瞪圆了猫眼,立马默契地心领神会地摇了摇头,抬起一只爪子保证道:“不会,绝对不会!”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团成个球继续睡大觉。
见小鱼干的威胁起了作用,叶浅得意洋洋地笑着。
田姝顺着叶浅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只圆滚滚的大肥猫,疑惑地问道:“小妹,你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叶浅连忙收回目光,敛了笑容,想起方才姬薇的脉象,她紧锁着眉头,试探地问田姝道:“大娘的病……姐姐你可清楚?”
“我知道。母亲她,她自己也知道。”田姝长长叹了口气。
“啊?那你们……”
田姝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正是知道娘她时日不多了,我才想着要去完成她的心愿。”
叶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既然知道身体不好就应该好生将养啊?从燕国国都到即墨城那是多么漫长的一路,身体健康的人都未必能经得起这番长途奔波更何况是姬薇那羸弱的身子!
“你年纪尚小,许多事情可能还理解不了。”田姝仰头看了看天,不让在眼眶边上打着转转的泪水流下来,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道:“母亲这一辈过得太苦,她一直在等一个人,等那个没留下一句话便抛妻弃女十一年的男人,等他的一句解释!”
“姐姐……”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田姝,叶浅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吓着你了吧?”田姝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叶浅的肩,“不知道小妹有没有时间和心情听段故事?”
叶浅点了点头,“好。”
田姝侧过脸抹了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滚落的泪,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笑,说道:“走,边择菜煎药,姐姐边慢慢同你说。”这些话,这过往的十一年田姝以前从不愿去提起,只是今日她也不清楚为何会想对个孩子说这么多,可能在心底压抑了太久,可能母亲的病情加重让她近乎崩溃,她此时此刻急需找个人去倾诉。
田氏乃是齐国国姓,二十三年前田覃也就是田姝的父亲去到燕国,因精通医术便以客卿身份在燕廷为官,后娶燕国贵族之女姬薇为妻。两人婚后不久便育有一女,取名田姝。
田覃为人博学儒雅,与姬薇举案齐眉,夫妻间更是伉俪情深,虽然只有一女,但夫妻二人对这个女儿犹如儿子般疼爱有加,一家三口幸福和乐。怎料,十一年前的那个雪夜里,燕王突然派士兵将田宅围了个水泄不通,以田覃齐国细作之名搜查田宅,取走了田覃包括医书在内的所有物件。姬薇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丈夫会是他国细作,只身进燕王宫向燕王讨求说法,得到的所谓真相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几日后,姬薇得到消息说是田覃自知罪行暴露连夜逃回齐国。最后,燕王为显示自己宽容大度,又因姬薇贵族之女的身份,下诏不再追究姬薇与其女田姝的连带之罪。本来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怎奈姬薇着实是个性情贞烈的女子,族长逼她再嫁,她以死相挟公然违逆,族长一怒之下,便将她们母女二人扫地出门。
田姝一手执着蒲扇扇着炉火,一手搅拌着陶罐中已然沸腾的汤药,目光呆呆地看着冒着热气和气泡的深褐色药汤,边说道:“那年我十二岁,母亲便带着我在城外寻了处破旧的房子,以给人家洗衣浣纱为生。母亲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没过过苦日子,那时生活拮据,吃了上顿下顿便没着落,常常是饿着肚子。我很恨我的父亲,恨他这些年来为什么音信全无,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
听到此处,叶浅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刚择了几个叶子的芹菜放到一边,皱着眉头看着田姝,“也许他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