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古浪河鼠资源,三绝鱼是不让进这附近的水域的。所有三绝鱼乘客们都必须在附近下来,换别的交通方式过去。
曼殊和铭瑭在摩罗城的主城下了车——就是说,出了鱼腹——他们吃喝调整,同时也打听到了更多情报。
别看古浪县在地理上是属于摩罗城的附属,但在行政上却是很超脱的,可以说是摩罗城的平级,不,甚至说不定高于摩罗城。因为县令是由本地的郡王直接指派的心腹担任的!
谁叫古浪县的河鼠护手霜卖得这么好,收益这么高哪?本地庖郡的郡王就把古浪县作为一个特殊的区域,直接管辖了,摩罗城王也不敢说个不字。毕竟官高一级压死人哪!四灵州的官位又往往是靠实力来决定的。郡王在灵修上的实力,比城王高出那么多。城王除了效忠之外,还能怎么办?
这么着一来,摩罗城王对于近在咫尺的古浪县,除了提供必要的协助之外,是没有实际上的管理权力的。对于古浪县令、庖郡王派下来的心腹,他反而要巴结。对于古浪县发生的恶性凶杀案,他自然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这被杀的是古浪县令的小妾,雪儿。
据说她生在冬天,那时窗外大雪纷飞,故此得名。又据说是因为她皮肤如雪,才有了这个名字。她的父亲清贫,以教书为生,也把基本的韵律知识教给了自己的女儿。雪儿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会自己填小令了。
那首小令叫作“归字谣”,是极短的,但要填好却并不简单。据说当时一家人在乘涼,是个夏夜,萤火虫提着它们的灯笼在飞。雪儿姑娘的父亲触景生情,对女儿说:“那么,你就试着以‘萤’为题,填一首归字谣吧。”
雪儿却听错了,以为父亲说的是“荧”。于是她道:“荧,枯骨流香飞焰青,流离碎,明灭更无形。”
所谓“流离”,是“琉璃”的古体写法,那清郁郁的颜色,正是荧火的色泽。
她的父亲听完这首小令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评论说:“不是佳兆。”
不管怎么说,雪儿姑娘才女的声名就传出去了。人美,又有才,生性且安静,不像有些外人传说的那样浪荡。她可以整个冬天坐在窗底下,跟她娘一起绣一幅很大的画,可以给富人买去装饰在墙上。这笔卖绣画的钱,可以用来帮助家里买柴买米。如前面所述,她家里是很清贫的。教书先生得到的那点工资,只够日常开支。毕竟四灵州最推崇的是修灵,而不是念书。大家对于文化普遍不够重视。但是雪儿姑娘跟她母亲一样,保持了妇女沉默而恭顺的美德,没有一点儿要责怪男人穷酸的意思。雪儿姑娘且可以把父亲那砖头一般厚的书籍,一字字、一行行,慢慢的背下来。她还给人抄灵经,动辄几十上百页的典籍,抄下来没有一个字错。看的人说,纸白如粉,墨光灿然,字迹秀润。这是很不错的。
是这么守得住贫、持得住静的女孩子,但春天来了,外头花儿都开了的时候,她也难免在窗口对着新开的花儿出神,或者走到河边,对着水里的鱼儿发呆。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有无赖的少年,在她身后交头接耳、彼此调着眼色。暗香徐来的夜晚,他们会在她家的院墙外头调弦唱歌。
雪儿姑娘的母亲听见了,眉音就带了忧色,去看她的父亲。
她父亲低头做文章,笔舐了墨,写不下去,墨在笔尖凝了起来。
她母亲就过来帮忙整理案上的纸页,一边安慰她父亲:“不着急。文章么本来就是慢慢做的哦?”
“不急不急,”她父亲也道:“囡囡她娘,等我这篇文章做好……就好啦!”他枯瘦的脸发出光来,想像着这篇大作问世,学术界不得不承认了他的能耐,贵们们也都要来看他了!那些贵人们,多半是附庸风雅的,本身没有什么才华,但是肯养些真正有才华的人,给他们充门面,这就不错。到时候好衣服,好米好肉源源不绝的送进门来。人家的高头大马、华贵车子请他们一家去坐车。娘儿俩光光鲜鲜的坐进去。这就很不错。
她父亲的美梦没有做完,大饥荒就来了。植物们染上了病,不适合食用,动物们都成片成片的死去。
修灵者们若到了菩提境,本是可以辟谷的,吃不吃东西也不要紧。但能到菩提境的人毕竟是少数,何况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还需要从自然界中吸取灵质作滋养。而瘟疫却把灵质都污染了。
雪儿的父亲那篇大作没有完成,就与她母亲相继辞世。
他们死在饥荒的末梢。他们死后,官府的赈济措施初步见了成效,瘟疫与饥荒渐渐缓解。
雪儿倒是活下来了。她在父母尸身旁痛哭着,不肯去吃那些干净了的饮食,而且放出话,愿意卖身以厚葬双亲。
乡邻们都很可怜这个小姑娘。他们互相询问:谁可以买了她?同时这个消息也如同鹰雰一般飘了出去。
对于雪儿来说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她并未被任何无赖少年、或者员外老爷买走。一位叫作晏菘的外地官员买了她。后来,晏菘就作了古浪县的县令。六天前,她被杀。
她死在县令府的墙边上。凶手不知为什么,大约是非常恨她,把她剁成了碎块。有的部位简直剁成了泥。但是可供辨认身份特征的一些部位还是保留下来了。根据某些碎块上的器官形状、还有痣,而不光是根据衣物佩饰,死者被确认为雪儿无误。
晏菘夫妻非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