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做亲人过吧?出了贺家的门,在她来说双方就已是陌路了。
胡姨娘和雪娘都打扮得十分隆重,遍身绫罗,插了一脑袋的金光闪闪,进门时阳光自后照射上去,险闪着了霜娘的眼。
霜娘命看座上茶,胡姨娘坐了,雪娘却不,转头脑袋到处看,还往霜娘卧房门口去张了一眼,回来失望地道:“大姐,你嫁到侯府里来了,怎么房里还这么寒酸?是不是你嘴笨,不讨婆婆喜欢?”
霜娘懒懒道:“我也不知道我讨不讨婆婆喜欢,从嫁进去到今天,我才见了太太第二面。”
她发现自己很心平气和,不管这两个人曾给她多少痛苦,现在都已不能再牵动她的情绪,因为她们再也给不了她任何伤害。雪娘尖酸的话语暴露的只是她自己的轻浮无知,不管她们今天的来意如何,都注定不能再从她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这么惨?”雪娘吐吐舌头,“也难怪了,你像块木头似的——”
“你这口没遮拦的丫头,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还不跟你大姐道歉。”
霜娘忽然想去外头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胡姨娘居然有斥责雪娘向着她说话的一天?
“大姑娘——大姑奶奶,”胡姨娘手扶在膝盖上,身子略前倾着,向霜娘赔笑道,“你妹妹就是嘴快,其实心里是好的,你出嫁后,她在家里总念叨你,可惦记你呢。”
霜娘不搭腔,只是挑着嘴角笑看着她。她心里觉得真难为胡姨娘编得出这种瞎话,她居然能不脸红,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雪娘,过来,”胡姨娘把还站着乱看的雪娘扯到自己面前来,催道,“你绣的那条手帕呢?说要送给你姐姐的,也叫你姐姐看看你的绣工长进了没。”
雪娘很不耐烦,翻着白眼从袖子里抓出团东西丢出来。
那手帕已团得全是褶皱了,胡姨娘脸抽了抽,只好用力把四个角都拽了拽,勉强拽出个平展的形状来,堆着笑要送给霜娘,刚抬起身,金盏过来接过去了。
手帕传到霜娘手里,边角上绣的是一簇海棠花,娇艳妩媚,很鲜活的活计,绝不可能出自雪娘之手——就算她真的发奋开始学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出得来这种成品。
胡姨娘还是这样,习惯性把她当做个傻子,连要讨好哄骗她的时候都毫无诚意。是胡姨娘本质上就是个粗糙行事的人吗?不,并不是,她对付贺老爷的时候智商从来是在线的,不然怎么拢得住他那么些年。
然而应付她的时候连十分之一的心力也不肯分出来,因为用不着,对握在手心里的筹码,何必浪费这个感情呢?
这一刻,霜娘终于觉得胡姨娘看上去有些熟悉了,她没有拆穿帕子的事,只是笑一笑,把帕子还给了金盏,道:“我如今有孝,不合适用这个花色,雪娘留着自己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