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君王,一旦对臣下起了疑心,尤其是对曾经无比信任之人起了疑心,那对你这样的心腹生起杀心,便是迟早的事了。——不会对你动杀机才是反常呢。——这点,你可曾想过?你对此可已有了充分的觉悟了?”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既然你明知臻钟情于你,而你又不想与皇家有任何牵扯,那你为何还偏要与杰私定婚约?纵使是他主动提出的,但以你的性情,若是你不愿,谁能勉强你?”
“嗯?这很难理解吗?还是说,你跟着我在山里待的那两年,还是没能让你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当初我的确以为你是真的想隐匿江湖、不问世事,但待我回来后得知了杰与天阁的来往,然后又查到是你在其中牵的线,再又查到了你竟与杰私定了婚约……如此,你还让我如何相信于你?”
“唉——”高冉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感慨道:“看来,你还是当局者迷啊。这么明显的事,你竟只因身在其中,就完全看不清它了?”
“看不清?我看不清什么?”
“你会觉得我的言行自相矛盾,是因你身在局中,看不清了,才会觉得矛盾。但在我看来,我的选择和我的最终目的从来就不矛盾。
“想当初,我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又以为云皇还能活很久——至少会活得比我长久,所以才会想借着云杰主动对我开口之际,利用与他的婚约,意图在必要时借他和云皇之势一起来压制云臻对我的可能企图,逼迫他不得不放弃我。却没想,这次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悔婚呢,就先被云杰先一步告知了他不会悔婚的态度。
“此事干系重大,我知云杰定不会轻率做出这样的坚持,所以我才想先暂时不表态,静观其变。打算先把如今京城内各方势力的具体情况都了解清楚后,再做决定。
“可谁想,我才刚有此打算,云杰随后就告知了我云皇恐活不过当日了。——这的确太超出我原先的预料了!毕竟,我最初与云杰定下婚约之时,根本就没把云皇可能会因非正常死亡而过早离世这点考虑到啊!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如今也只能是接受现实、随机应变了。
“所以啊,眼下的我,可就不仅仅只是要静观其变了,而且还是轻易不能与云杰解除婚约的!
“你想啊,现在没了先帝,云臻成了新皇,那若是云氏真的躲过了这一劫、还让云臻坐稳了皇位,那我可是很需要云杰替我制衡住云臻对我的可能威胁的。——我想,既然云杰敢那样坚持,那他就定是掌握了什么能制衡住云臻的东西。否则,他的坚持可就无异于是给他自己埋下祸根、注定了日后的自取灭亡了。
“所以对我而言,目前对我最有利的选择,就是在我了解清楚他们两兄弟各自手中的筹码究竟有多少、都具体有些什么之前,决不能轻易与云杰解除了婚约。果然还是要先暂时留着这个‘挡箭牌’会好些——不管他是否真的管用。”
听着高冉的侃侃而谈,于启文不禁深吸了口气。他这才猛然想起了曾经在山里时高冉曾早就提醒过他的,让他对云臻不要投入太多的私人感情。她曾说过,云臻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日后终要为他的身份、为他必须守住的江山牺牲很多——包括他自己的真心。而那时的他,也曾因她的提醒而曾有过那么一刹那的确是想起了他爹于英与先皇之间的那种的说亲不亲、说远又不远、但却又明显是处处提防着彼此的微妙关系。
再次想起了这些,于启文却是第一次随之想起了更久远的一件、是如今的他几乎都快淡忘的事: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曾问过于英,他为何没有娘亲?然后于英告诉了他,他是他从子楼里抱养来的养子,并非他亲生的。而于英自己,则早已立誓,终身不嫁。
但至于于英当初究竟是如何说服了先皇竟能同意了他这样的意愿,于启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今的他倒也不难想到:能逼迫先皇让步,不强行赐婚把于英拉入皇亲国戚的行列之中,想必于英的手里必定有什么能胁迫先皇就范的。——“但究竟是什么呢?爹他当初又是如何做到的呢?——不仅逼迫先皇让了步,竟还能保下他们父子的性命安然活到如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高冉故意佯装好奇地询问道。这是她今夜造访后第一次试图缓和两人间的气氛。
被高冉这般提醒,于启文才赶紧收回了刚才的意外走神。
“没什么……”
再次回神后,又再回味了一遍高冉刚才说的,于启文才开始有些相信了:过去他所以为的高冉的言行不一并非是她真的言行自相矛盾,而是他自己此前始终都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去想高冉的所作所为,这才致使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只有站在她的立场去想时才必须要去考虑的问题,这才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了误解。
而此时,当高冉耐心向他坦白了她的真实所想之后,于启文细想过她给出的解释,也认同了——若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想,那她的选择也确实有其合理之处——之时,他才又有些相信了高冉的所言:或许,她之所以至今仍未与云杰解除婚约,根源还是因为忌惮云臻仍未放下对她的“执念”(用她的话说)。
“你和杰的事,我既然当初决定瞒下,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