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听此言,又是明白又是糊涂。陈氏更不知道,自己一介妇人如何能拿着哥哥的帖子去寻赵大人。
三姐儿见问,当着张家众人的面儿,且不好说什么。只等着又寒暄客套了几句话,陈氏也不许张家三口就这么孤零零的家去,便留着人在客房住下了。
母女三人因此回房,屏退了众人,开了门窗,以此防备隔墙有耳。三姐儿这才低声向陈氏出主意道:“妈要是想递帖子到赵府,如今却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央求舅母去拜访赵夫人,经由女眷之口传话。二则是叫老爷拿着舅舅的名帖去见赵大人。”
只是这么一来,尤子玉很可能借着此事同赵府牵上线。至于这个局面是否是陈珪回京后想看到的,谁也无法保证。毕竟宦海沉浮,今日是盟友,明日便可能是竞争对手,何况舅舅与尤子玉同属户部,两人先前又是隶属关系,如今颠倒了个儿,这当中的关系就更是微妙。
论情论理,三姐儿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只是如今陈氏母女三人在陈家住着,方才张家来人,显见的惊动了老太太,只是不知为何还没出面罢了。尤家本族的亲戚们更是因着先头陈珪献上复式记账法和养廉银子那一笔功劳来闹过一回,三姐儿不得不防。
果然,陈氏在听过三姐儿这一席话后,也是一愣。沉吟了半日,方才向三姐儿问道:“你怎么想?”
三姐儿当然不想因着些许小事同舅家生分了。何况陈氏如今能拿捏得住尤子玉,虽有陈氏厉害之处,却也是尤家式微,比不上陈家势盛,因而尤家众人轻易不敢得罪陈氏之故。倘或两家形势调转个来回,且看尤家的那一门难缠的亲戚,便知道尤氏母子能安然顺遂的掌管族中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正所谓男人有权就变坏,且如今又是陈氏怀孕,陈家最为紧要的档口儿。不得不防。
三姐儿思及此处,因又说道:“我们在舅舅家住了那么些年,舅舅的秉性为人我们是知道的。来尤家不过半载,尤家那些个亲戚们可闹过几回了。若不是妈性子刚强,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又肯撑腰,只怕要吃了亏呢。”
陈氏心下好笑,伸手戳了三姐儿一指头,笑着道:“好个小滑头。你心里既定了主意,还跟我瞒神弄鬼的。”
笑过一回,陈氏便道:“咱们家并没有你舅舅的名帖,我还得回一趟陈家才行。”
说完这话,陈氏便扬声□□兰秋菊进来替她换出门的衣裳。一时带着两个姐儿回了两家,寻到长嫂冯氏如此这般娓娓道来。冯氏闻言,忙派人去外书房寻了陈珪的名帖送至赵府。待得了赵家的应允,立刻备车过去相见。
这里陈氏母女在陈家等了两三个时辰,冯氏方才回转。见了陈氏母女,只笑着说了赵家的回信,令众人放心——差事恐怕寻不回来,人身家产却是安全无虞。至于坏了事儿的王静忠,也少不得作茧自缚,咎由自取,且被赵寅寻了个空子使人参了个贪墨银两,以公谋私之罪,也被撸了镇守太监的职位。此乃后话。
目今且说陈氏母女听了这一番话,方才安心,见天色不早,只得告辞回家。及至到了尤府,寻张家母女交代了一番,喜得邱氏念佛不迭。赶着陈氏道谢。正说话时,尤老太太派人来传晚饭,众人少不得一齐到了上房。
果然饭后吃茶,送走了张家三口,尤老太太好似不经意的提起了陈氏央长嫂拜访赵家一事,因又笑道:“你如今身子重,何必辛苦折腾。只告诉你老爷一声,叫他代你过去不就完了。什么事情也能说个清楚。”
陈氏见状,心下早有准备,因笑道:“那时情急,我愁得了不得。哪里还能想得那么周全。偏老爷又在朝上当班,也没个能出主意的人。我只好回了娘家,央求父母嫂子罢了。”
因又说当时还想寻老太太讨个主意的,偏老太太又歇中觉,她也不好为了女儿亲家的事情烦着老太太,也就罢了。
尤老太太早知道张家来人,只因张家乃是陈氏先夫家的亲戚,尤老太太见了便有芥蒂。何况张家母子三人来的寥落仓促,显见的是求人上门。尤老太太生怕沾惹了麻烦,所以才不肯相见。只由着陈氏款待罢了。哪里能想到后面的事情。待她歇完了午觉问起这事儿,陈氏早带着两个姐儿回了娘家了。
此刻又听陈氏如此说,尤老太太心下早已悔之不迭。早知如此,白日里就不必拿大,反倒错失了让儿子在贵人跟前儿得脸的机会。
尤子玉倒是没他母亲想的那么多,见事情都已完了,也只笑言道:“事情都已妥当了。等明儿张家兄弟从牢里出来,咱们也给他备一桌薄酒洗尘,也算是庆贺他有惊无险,除除晦气。只是可惜一点,如今张家兄弟既没了皇庄上的差役,也不知今后可有什么进项。倘或因此败落了,倒是可惜了咱们家二姐儿的人品。“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尤老太太原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听了儿子这一番话,心下却开始盘算开来。她倒不是有什么坏心,只是单纯不喜张家的身份——总叫她想起儿媳妇乃是再嫁不贞之人,连个诰命都封不上,心里少不得犯膈应。
尤老太太守了一辈子寡,性情自然有些孤僻。当年经不住儿子苦求,只得认了陈氏进门。如今难道还要忍得儿媳妇同先夫家的亲朋故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