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二姐儿捂着额头,冲着陈氏赧然一笑。
是夜无话。
至次日一早,天色将将大亮,陈氏便带着一双女儿至正房堂屋里给父母请安。
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看着脱下重孝,穿着素净但却愈显明艳的大女儿,心下越发欢喜。
寒暄说笑了一会子,陈氏便道:“我听说京中官宦人家的小姐姑娘们,都是自幼便读书的。长到十六七岁上,愈发的明理知义,便是嫁到了夫家,也能叫夫家高看一眼。我便想着,左右闲在家里无事,不如聘个女先生教婉儿、大姐儿和二姐儿读书。父亲、母亲觉着可好?”
闻听此言,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尚未说话,冯氏早已不悦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蕙姐儿,这读书聘先生可不是小事。不能说风就是雨。”
“哦,那又能有多麻烦呢?”陈氏闻言,轻轻瞥了冯氏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冯氏便道:“且不说旁的,单说给先生的束脩,以及每年的书籍、笔墨使费,便不是一笔小数目。女孩儿又不同小爷,可以去外头县学书院里念书。女孩儿要念书,就得聘个女先生在家里教书,那就更费了。不光如此,还要给女先生收拾客居的屋子,还要收拾进学时的屋子,这么一来,岂不是又费钱又费事?蕙姐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所以才不觉什么。”
言下之意,就差没明说陈氏呆在家中无所事事,竟会出幺蛾子了。
陈氏冷笑,伸手挑了挑修剪整齐,擦去丹蔻愈显透明粉嫩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瞧嫂子长篇大论的,我还当有多费钱多费事。原来不过是一年采买些书籍纸墨,再收拾两间屋子的事儿。嫂子这般叫苦叫穷,我还以为我们陈家穷的要没米下锅了。”
一句话未尽,没等冯氏反驳,陈氏又冷笑着抢白道:“我没读过书,不知道这读书的辛苦。可我们家那个死鬼读书的时候,我也冷眼盘算过。再怎么费银子,一年一二百两也尽够了。嫂子若是同意,这银子也不用你掏,你只需张罗下人收拾出屋舍来,我聘了先生,你们家婉儿也是受益。”
众人不觉一怔,陈老太太忙问道:“蕙姐儿这话何意?”
“我回家时不还带着我那一半儿嫁妆么。”陈氏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除母亲送我的衣裳钗钏外,那嫁妆里还有十亩薄田和两处商铺,每年也能孝敬个一二百两。我私心忖度着,我一个孀寡之人,又是在自己家里住着,留那么些银钱做什么。不如贴补些家用,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一席话落,陈氏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冯氏,咄咄逼人的道:“免得叫人以为我们娘儿三个是回娘家吃白食的。”
冯氏见小姑子句句锋芒皆冲她来,心中顿生烦躁之意。不过碍于公婆皆在上坐,倒不好同陈氏认真计较。只得按捺住心下不满,赔笑道:“你是个多心的,自然这么想。我们便没这心了。”
陈氏闻言,回以一声冷笑。
冯氏见状,待要说什么,略思忖了一会子,又觉得好没意思,只好故作不见,也不吭声。
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看在眼中,亦觉好一阵头疼。
陈老太太思忖半日,到底是疼女儿的心思多些。因笑道:“大姐儿和二姐儿今年才多大,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大姐儿又早早的跟皇粮庄头张家订了亲,二姐儿要谈婚论嫁,且得等个十来年。倒是婉姐儿,过了年便十岁了。倘若聘了女先生教三个姐儿读书识字,也是婉姐儿的进益最大。大姐儿跟二姐儿不过是听个热闹罢了。既这么着,请先生的束脩叫蕙姐儿担着,便不太好。只是从公中出,又未免为难了你嫂子。不如从我们老两口儿的梯己中出。她嫂子觉着可好?”
冯氏听着婆婆一席话,竟不是一味偏袒小姑子而埋怨她,心下便十分熨帖。忙起身赔笑解释道:“老太太的意思自然是极好的。也并不是我吝啬小器,心疼那几个钱,不叫女孩儿们读书。只是大爷早先便说过,女子无才便有德,因而才不令婉儿读书。我也是听大爷的吩咐行事。否则我们为人父母的,又岂有不盼着孩子好儿的。老太太既这么说,我照办就是。”
陈老太太听了冯氏这一番话,面上淡淡一笑,拉过冯氏的手拍了拍,笑眯眯道:“我便知道,你是个最体贴贤惠的。不像我的蕙姐儿,最是任性不过。”
陈氏闻听此言,则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她生性爽直泼辣,平素最讨厌的便是冯氏这一番故作贤惠温顺的嘴脸。得了便宜要卖乖不说,还非得做出个委曲求全的腔调来。好似她占的这一番便宜,都是旁人逼迫来的。
冯氏看着陈氏横眉冷对泼辣跋扈的模样,心下也是一阵腻歪。
姑嫂两人正是相看两相厌,便听陈老太太已吩咐下去,要从每月的份例中抽出十两银子采买笔墨纸砚请女先生供三个姐儿读书,陈氏回过神来,忙开口劝阻道:“母亲莫要如此。我方才说了,这请先生的束脩由我自己出,笔墨纸砚也由我们自己买,母亲这么着,岂不是叫人笑话女儿言而无信?”
陈老太爷见状,撂下手中茶盏,缓缓开口道:“你今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嫁人数年,膝下也有了一双女儿,行事说话怎么还是这般任性不懂事?你母亲一应作为,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好生听着便是,哪来这么些话。真要是嫌嫁妆太丰厚,便攒着留给大姐儿和二姐儿。她们将来也是要出门子的。既然没了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