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闻听陈氏先一番话,自然又羞又臊又感激。倒是对陈氏叮嘱的后一番话不以为然。却也知道陈氏这么千叮咛万嘱咐,也是为了自己好的意思。如若不然,只怕换个人还巴不得她同嫡亲外家老死不相往来的。
只是理智上明白了是一回事,感情上拗不过来却是另一回事。大姑娘自生母去后,这么些年在尤家,虽是嫡女那日子过的却连庶女都不如。究其原因,其生母不得老太太老爷器重是一回事儿,吴家因着吴氏死后的嫁妆归属来登门闹事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尤老太太并尤子玉正是因着此事,才恨极了吴家,顺带着也不待见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
还好苍天有眼,在大姑娘受尽磋磨的时候儿陈氏进了尤家的门儿,自此以后分清嫡庶,明了亲疏,大姑娘是沾了陈氏的福,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而在此期间,吴家仍旧是音信全无,像是被人捏死了一般。到如今自己嫁进国公府了,成了国公夫人了,他们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还想借此攀亲带故的……
大姑娘心下冷笑,只拉着陈氏的手儿劝道:“母亲何必理会那些个只会汲汲钻营恶心透了的人。何况我也没当他们是甚么亲戚。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母亲,陈家就是我的外家。其余的人,我一概不知一概不认……”
大姑娘说到此处,忍不住动容的道:“当初既然为了几两臭银子就闹出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丑事儿。这会子又何必打着至亲骨肉的名义凑上来?他们要是真的咬死了一辈子不相见,我也道一声儿佩服。如今却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只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不成?”
陈氏看着大姑娘面色激动,眼圈儿通红,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当初之所以答应吴家的请求,未尝不是存了私心。可这会子瞧着大姑娘的反应,也是唏嘘感叹。要知道大姑娘的母亲去世时大姑娘才十三岁,那么点大的小姑娘,一朝没了母亲,外家又是那样的不堪,紧接着又被祖母父亲遗忘,且在后宅受了姨娘侍妾的磋磨……这么些年熬煎下来,也是不容易。
也难怪从此对吴家心生嫌隙——这也就是大姑娘性情温婉和顺,闹不出大天儿去。倘或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不过好在陈氏也没打算替吴家开脱,认真化大姑娘心内怨气的。她之所以这么提点大姑娘,不过是怕吴家使出下三滥的招数,以礼教长□□迫大姑娘罢了。因此陈氏只稍稍提点了几句“也不是叫你打从心眼儿里接受他们,原谅他们,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免得到时着了他们的道儿,反而被动罢了。”
陈氏顿了顿,因又说道:“其实你晒妆那日,我原也不想搭理他们家的——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恨不得我立时捆了他们送进深山老林里喂狼去。只是我这么做了,倒是能出一时的气,可是你该怎么办呢?那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压着他们,难道由着他们寻个把柄就闹到宁国府去?到时候你在贾家妯娌亲戚面前可又怎么见人呢?所以我只能使出了这拖字诀罢了——这话说给你听,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叫你好生思虑一回。毕竟腿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拦得了一时,却拦不了一辈子。倘若他们哪天厌烦了我,直接找到宁国府去,你也该想好如何应对才是。”
大姑娘听了陈氏一席话,原本还打算着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此刻也不觉的心乱如麻。忙握着陈氏的手儿问道:“母亲说的很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一句话落,只听窗外有小丫头子通传说话儿的声音,却原来是贾珍在前头等的有些不耐烦,派人来催大姑娘。
陈氏当年读了几本书,心下也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她可从没想过要掺和进大姑娘与吴家的事儿。免得到时候羊肉没吃着,反而惹得一身骚。
闻听此言,乐得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叫姑爷等急了。咱们还是快出去罢。”
话音刚落,少不得又打趣大姑娘的道:“……到底是年轻的小夫妻,就这么亲亲热热的,一时片刻也离不得……”
说的大姑娘登时脸红心跳的垂下头去。只娇羞怯怯的跟在陈氏后头儿,像个小鹌鹑似的。
陈氏见状,愈发笑出声来。
一时入了上房,尤老太太便笑道:“也不知你们娘儿两个有什么话好说的。这早晚才来。姑爷都等急了。”
陈氏闻言,仍旧笑着打趣道:“老太太这回可是冤枉我了。我身为母亲,自然有好些话嘱咐给女儿的,此乃人之常情。哪里想到姑爷这么离不得大姑娘,也就几杯茶的工夫,竟过来催了呢?”
说的贾珍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由不得看了陈氏一眼。
陈氏如今三十来岁,因保养得宜,且又过的恣意顺遂,站在人前端的是身材苗条,体格风骚,艳若桃李,明艳逼人。一时间竟叫贾珍都看得呆了,着实没想到自家丈母娘竟然如此的风韵犹存。
因瞧着陈氏一颦一笑,眼波流转的模样儿,贾珍忍不住心下一荡,忙的拱手赔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倒是打扰了岳母大人同夫人的闲话儿了。”
一句岳母大人说出口时,贾珍心下越发存了几分见不得人的旖旎。当下也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起身向众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别托到一会子天黑了才出门,倒是不吉利了。我们这就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