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刘焉此时已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口不能言。一代枭雄苟延残喘于病榻,实在是一种悲哀与讽刺。
几个月前的一场大火,几乎将益州的治所绵竹烧得精光,府衙和民舍损毁无数,伤亡惨重。
迷信的刘焉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背离大汉的惩罚,将治所迁到成都后,便背痈发作,一下子病倒于床。
刘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医生已经下了药石无医的断语。卧室外的厅堂上,一干益州的重要官吏都聚集在了一起,人人的脸色忧心忡忡。
刘焉已经回天乏术,药石难医,这些人对他能否痊愈已不抱任何希望,让他们愁眉不展的是关乎益州未来命运的益州继承人的问题。
这也关乎着所有益州官吏的命运,几乎所有益州有头有脸的官吏或豪族的代表都聚集在这里紧张的商议着。
刘焉的四个儿子除了三子刘瑁早逝外,长子刘范在京城为左中郎将,次子刘诞与幼子刘璋皆在他的身边。
按照士大夫们所奉行的长幼有序的儒家继承秩序,长子刘范应该为益州之主,然而这么做还不如让朝廷直接再派一个益州牧过来。
这些年这帮人跟在刘焉后面没少做割据自立,和朝廷对着干的事情,若是让朝廷的势力重回益州,怎么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益州的继承人只能在二公子刘诞和四公子刘璋之间产生。
整个益州官吏此时分为两大阵营,一方面是以蜀郡西部蜀国都尉董扶为首的益州士人集团,认为二公子刘诞年长,应为益州之主。另一面是以赵韪为首,代表着很大一部分益州本土势力,对刘诞亲朝廷的态度不满,担心会损害到益州的利益,便推刘璋为领益州牧。
赵韪推刘璋为益州牧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深层的原因,那就是赵韪觉得刘璋性格软弱,便于以后的控制。
刘焉此时奄奄一息,两大阵营聚集在一起,开始了针锋相对的夺位之争。
赵韪先是对治中从事王商说道:“府君旦有不测,益州危矣。四公子温仁,可为益州之主。”
王商不语。他的心里也不喜欢亲朝廷的刘诞,更看重刘璋的温和。然而他受董扶的推荐才能在刘焉身边任职,同样也是益州士人集团的一份子,并不好出言反对董扶,最后只好退在一旁默然不语。
董扶在一旁见到赵韪挑动众人支持刘璋,气愤的说道:“二公子诞亦在益州,岂可废长立幼?此举实乃取祸之道。”
陈实、祝龟等益州大吏亦站出来出言支持董扶立二公子刘诞。
赵韪不与董扶相论,而是转头私下对东州中郎将庞羲说:“尔与四公子相厚,为何站不出来支持四公子?”
赵韪的想法很聪明。董扶学识渊博,善于辩论,自己若是与他相论便落了下风,况且董扶和自己同样都是去官随刘焉入蜀的旧吏,当初还是董扶对刘焉说益州有天子气,刘焉才决定来益州割据的。到了益州后,董扶又为推荐了王商、祝龟等许多名士辅佐刘焉,为刘焉建立益州割据势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深受刘焉信任。同样董扶也是益州士人集团的领袖人物。
自己和他相争,根本没有什么胜算,说又说不过他,名气也没他大。所以赵韪选择了避其锋芒,转头过来拉拢庞羲。
庞羲名望也没有董扶大,可有的却是实力。赵韪看重的是庞羲身后的东州军。
东州军乃是刘焉为了巩固自己在益州的统治,收编了南阳、三辅地区的流民组成的一支精锐部队。其领军的庞羲原本是朝廷的议郎,受命护送刘诞刘璋入蜀,刘焉看重他的武力,又为了感谢他的护送,所以重用他为中郎将,统领东州兵。
赵韪拉拢庞羲,正是想拉拢东州军这支军事力量。任凭董扶那帮人学问再好,名气再大,乱世之中,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拿刀的人手中。
庞羲原本就与刘璋关系比较好,听赵韪如此说立刻站出来支持刘璋道:“府君病重,四公子一直侍奉床前,衣食不怠,如此至孝仁厚之人,我东州军上下皆愿奉其为主。”
庞羲也不笨,知道用儒家最看重的孝道来堵这些士人的嘴。而最后一句话也最具威胁力,许多支持刘诞但是又胆小的人果然缩了回去,而支持刘璋的势力立刻活跃了起来,纷纷表示刘璋入主益州众望所归。
庞羲的话给支持刘诞的阵营很大的打击,而董扶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刘诞怎么还没回来?
刘焉将治所迁到了成都后,命刘诞留在绵竹负责救灾重建工作。绵竹离成都只有七八里路,刘焉病重后,董扶就已经派人去通知刘诞火速赶来成都,为何如今迟迟没有露面?
董扶急唤校尉孙肈前来质问:“我命你派人去绵竹通知二公子返回成都,可曾派去?”
孙肈回道:“城外要道皆有兵士阻隔,使者未至。”
董扶大惊,喝问道:“何人如此大胆,阻塞道路?”
孙肈答道:“赵韪。”
董扶立刻明白了赵韪的诡计,如此重要的时刻刘诞不出现,就等于放弃了益州之位之争,就算最后刘焉立他为继承人,赵韪也可趁机取事。
董扶疾步走到赵韪面前,大声质问道:“尔是何人,竟敢闭塞道路,阻挡信使,莫不是想背主自立?”
赵韪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府君病危,为防小人趁机生事,故而封锁消息。”
董扶怎么会信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