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前一个郁闷的声音说道:“你就是老二老三老四说的虚竹吗,好功夫”!正是那青袍客“恶贯满盈”。他右手铁杖伸出,在青石上划了一条横线,和虚竹所刻直线相交,一般的也深入石面,毫无歪斜。虚竹笑道:“阁下肯予赐教,好极,好极”!如此你刻一道,我刻一道,两人凝聚功力,不愿自己所刻直线有何深浅不同,歪斜不齐,就此输给了对方。不到一顿饭时分,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已整整齐齐地刻就。
”延庆太子不知虚竹乃有备而来,心下更加骇异:“从哪里钻了这麽个厉害的年轻人出来?显是段正明邀来的帮手。这小伙子跟我缠上了,段正明便乘虚而入去救段誉,我可没法分身抵挡。”
虚竹道:“施主功力高深,佩服、佩服,只是不知棋力是否跟功力相同,需要让你三子吗”?青袍客一怔,心想:“你这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要让我三子,我若答应不就显出我棋艺不及吗”?”还是三子不够要让四子”,虚竹笑道,青袍客淡然道:”你这乳臭味乾的小鬼,我让你一子你先下”。虚竹道:“那麽就谢啦”!提起小铁槌在两对角的四四路上各刻了一个小圈,便似是下了两枚白子。青袍客伸出铁杖,在另外两处的四四路上各捺一下,石上出现两处低凹,便如是下了两枚黑子。
初时两人下得甚快,虚竹一派轻松写意,稳稳不失换来的先手。到得十七八子後,每一着针锋相对,角斗甚剧,同时两人指上劲力不断损耗,一面凝思求胜,一面运气培力,弈得渐渐慢了。
下到第二十四着时,虚竹兵突出,登起巨变,青袍客假使不应,右下角“入位”隐伏极大危险,但如应以一子坚守,先手便失。
青袍客沉吟良久,一时难以参决,忽听虚竹道:“反击‘去位’,不失先手”。
青袍客怔道:“你以为我不会吗?,还要你教吗?只是一时难定取舍”。当即在“去位”的七三路下了一子。
兵交数合,青袍客又遇险着,一时难以决定”。此时虚竹又道:”下入位啦!,这是“不应之应”,着实厉害。青袍客皱起了眉头,”谁要你多嘴”。
虚竹笑道:“前辈这一子迟迟不下,棋局上是认输了麽”?青袍客更不思索,右手又下了一子。
此时大理国三公正在择定地形,挖掘地道。幸好地下均是坚土,并无大石,三十多人挖了一夜,已开了一条数十丈地道。第二日又挖了半天,到得午後,算来与石屋已相距不远。三人心知延庆太子武功了得,挖土时着地落铲,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这麽一来,进程便慢了许多。他们却不知延庆太子此时正自殚精竭虑,与虚竹既比棋艺,又拚内力,再也不能察觉地底的声响。
掘到申牌时分,算来已到段誉被囚的石室之下。该地和延庆太子所坐处相距或许不到一丈,更须加倍小心,决不可发出半点声响。
这日钟万仇带领众人来到树墙之後,虚竹和青袍客的左手均抵住一根铁杖,头顶白气蒸腾,正在比拚内力。虚竹忽然伸出右手,用小铁槌在身前青石上画了个圈。青袍客略一思索,右手铁杖在青石上捺落。保定帝凝目看去,登时明白:“原来觑竹小兄弟一面跟延庆太子下棋,一面跟他比拚内力,既斗智,复斗力,这等别开生面的比赛,实在凶险不过。
他一直没给我回音,看来这场比赛已持续了一日一夜,兀自未分胜败。”向棋局上一瞥,见两人正在打一个“生死劫”,胜负之数,全系於此劫,不过青袍客落的是後手,一块大棋苦苦求活。
保定帝喝道:“万里,你们去推开大石,放誉儿出来。”钟万仇笑道:“孤男寡女,赤身露体地躲在一间黑屋子里,还能有什麽好事做出来?哈哈,哈哈,大家瞧明白了”!钟万仇大笑声中,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披头散发,**着上身走将出来,下身只系着一条短裤,露出了两条大腿,正是段誉,手中横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缩在他怀里,也只穿着贴身小衣,露出了手臂、大腿、背心上雪白、粉嫩的肌肤。
钟万仇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突然间笑声止歇,顿了一顿,蓦地里惨声大叫:“灵儿,怎麽是你”?
段正淳笑吟吟地道:“钟谷主,你对我孩儿可优待得紧啊,怕他独自一个儿寂寞,竟命你令爱千金相陪。在下委实感激之至。既然如此,令爱已是我段家的人了,在下这可不能不管”。
保定帝见侄儿无恙,想不到事情竟演变成这样,既感欣慰,又觉好笑,一时也推想不出其中原由,但想虚竹和延庆太子比拚内力,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稍有差池,立时便有性命之忧,当即回身去看两人角逐。只见青袍客额头汗粒如豆,一滴滴地落上棋局,虚竹却仍一派轻松,若无其事,显然胜败已判。
段誉神智一清,也即关心棋局的成败,走到两人身侧,观看棋局,见延庆太子劫材已尽,虚竹再打一个劫,延庆太子便无棋可下,非认输不可。只见虚竹铁槌伸出,便往棋局中点下,所指之处,正是当前的关键,这一子下定,延庆太子便无可救药。
延庆太子暗叹:“棋差一着,满盘皆输,这真是天意吗?”他是大有身分之人,决不肯为此而与虚竹争执,站起身来,双手按在青石岩上,注视棋局,良久不动。只见他瞧了半晌,突然间一言不发地撑着铁杖,杖头点地,犹如踩高跷一般,步子奇大,远远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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