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枢长啸一声,已经顾不上深陷三人围攻中的童开阳,纵身上了围墙,他踩过的地方竟直接化成了齑粉,围墙上转瞬多了一排整齐的坑。
周翡紧随而至,柔弱的江南雪渣被此起彼伏的真气所激,陡然暴虐起来,打在周翡手上,竟留下了细细的小口子。
他们这边拆房的动静终于惊动了禁卫与扬州驻军,居高临下一看,大部队正在赶来。沈天枢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赵渊,又看了看周翡,忽然说道:“赵渊命真大。”
周翡:“当年我娘在旧都,大概也曾经这样感慨过曹仲昆。”
沈天枢脸上露出了一个吝啬的微笑:“哦,这么说,是风水轮流转?”
周翡没回答,她将熹微刀尖微微下垂,做了个常见的晚辈对长辈讨教时的起手式,说道:“前辈,请吧。”
沈天枢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打量着周翡,她无疑是很好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难看到哪去,但稀奇的是,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十分英气的女孩子,五官有几分像周以棠,又带着蜀中女子特有的精细柔和,很有些眉目如画的意思,比几年前没头没脑地闯进大魔头黑牢时,少了些孩子气,她不说话也不动刀的时候,居然是沉默而文静的。
沈天枢觉得自己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提长刀站在他面前,还胆敢大言不惭地叫他先出招。
沈天枢缓缓沉下心来,袖口鼓起,无风自动,他的脚尖在墙头上缓缓画了一个圈,枯瘦的独掌递到身前:“老朽一生自傲于这身‘棋步’,黑白交叠,三百六十落子……不料棋逢对手,幸甚。”
周翡的刀尖一动不动。
下一刻,沈天枢平平推出一掌,动作并不快,周翡却觉得自己周身左右都被某种无形的内息牢牢封住了,一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周翡倏地将熹微刀鞘打了出去,那刀鞘弹到空中,好似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诡异地往地面飞去,周翡想也不想,紧随着刀鞘从墙头上一跃而下,顿时脱离了困境,同时,她行云流水一般反手一刀“斩”。
沈天枢蓦地追至,将手掌往下一压,浑厚不似人力的一掌再次封住她所有去路——这便是“囹圄”。
周翡却一反方才机变,“斩”字诀竟敢使老不变,强行杠上贪狼一掌,掌风与熹微眼看便要撞上,沈天枢却倏地一愣,下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来势汹汹的一刀竟是虚晃,力道从极盛转向极轻,轻飘飘地从他掌缝中滑了出去,随后竟又摇身一变,由极衰转为极,当空化作“破”字诀,毒蛇吐信一般冲向他面门!
沈天枢情急之下抬起自己那条断臂,以断臂上接的长钩“咔”一下隔住了熹微,那铁钩禁不住名刀一撞,裂缝顿时蛛网似的弥漫开见机。
沈天枢喃喃道:“枯荣手……不可能!”
周翡刀尖微晃,当着他这一声“不可能”,再次在盛衰两级中转了一圈,以“不周风”相衔接,搅碎了那铁钩,沈天枢难当其锐,连退五步,独臂竟微颤,他神色几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有人大叫道:“小心!”
周翡与沈天枢同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飞蛾似的落到两人中间,谁也不知来的是什么玩意,沈天枢和周翡一时同时后退,那“飞蛾”却不理会周翡,径自扑向沈天枢。
沈天枢当胸一掌打出去,顿时将那人前胸后背打了个通透,近在咫尺的周翡都听到了骨骼尽碎的声音,来人瘦得吓人,后背不自然地凸起,折断的白骨连他的皮与外袍一同刺破,竟带出一块内脏来。
饶是周翡天不怕地不怕,见了此情此景,也傻了。
而那“飞蛾”被打成这样,竟不死,活像那些不怕疼、不怕打、死而不僵的药人一样,竟低头一口咬在了沈天枢的独臂上。
沈天枢先是怒骂了一声,却甩不开他,随后堂堂贪狼竟忍无可忍地嘶声惨叫起来,一股黑紫气顺着他的手臂直往上涌,而沈天枢一条臂已失,方才代替胳膊的长钩又给周翡搅碎了,竟来不及壮士断腕,黑气已经越过肩头,直接冲上了他的脖颈、脸上!
周翡:“……”
她手中刀尖尚未垂下,对手竟就这么……
沈天枢惨叫声戛然而止,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下一刻,他的脸颊、脖颈、手臂好似被抽干了一样,迅速衰败下去,紧紧地贴在人皮上,无声地往后仰倒,同那仍然不肯松口的人一同扑在地上。
直到这时,方才高喊“小心”的应何从方才气喘吁吁地赶到。
周翡看了看那被打透了胸骨的“黑蛾子”,又看了看应何从,顿时明白过来了什么:“他……他……”
应何从瞥了一眼已经将童开阳制住的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墙道:“这个疯子,用自己身上残存的蛊毒养着那母蛊的尸体,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叫那母蛊上残存的毒液源源不断地为他所用……”
周翡打断他道:“听不懂。”
应何从吼道:“他把自己养成了一只蛊母,明白吗?!”
这时,想必是沈天枢已经死透了,殷沛“骨碌”一下,从他身上滚了下来,露出那张骷髅一样的脸,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周翡一横熹微,将应何从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却发现殷沛仿佛在笑。
随即,他吃力地伸出一只干枯的骨头爪子,指了指周翡,又艰难地打了个回弯,指向自己。
“你……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