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老醒来惊觉是梦,跌跌撞撞地跑到夫妻俩的卧房门口,看到里头的万宏已经傻了,呆坐在木头窗框边上,只露出半边脸,脑袋一下一下磕在床沿上,砰砰砰,震人心魄。
万老想到昨晚梦中见到的场景,手脚不免哆嗦起来,紧张到呼吸都不能继续了。
万宏看到他脸色吓得惨白,又畏手畏脚地不敢进来,突然把头猛地瞥向边上,声音沉了八度,半哭半吼地说道。
“爹,不是我杀的啊……”
万老闻声“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万宏一边爬,一边朝着万老的方向呼吼,重复着那几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但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对了。一夜之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万宏的另外半边头发已经花白,皮肤皱巴巴地缩在一起,远远看去仿佛就是一张被撑破了的脸皮。
嘴上、手上,全都是血。那血黑乎乎的,已经结了痂,半拉子的挂在一旁,让人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糖浆。
万老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一个健步冲了进去,躲过了在地上匍匐爬行的儿子,朝着雕花木床跑去。
那张雕花木床是万宏成亲的时候,万老托邻村的师傅雕刻的,花了不少银子,上头活灵活现地雕刻着扭曲缠绕的藤蔓,缠缠绵绵之外,还挂着几只小巧玲珑的葫芦,意思是子孙绵延,福禄双全。但现在暗红色的窗框上,有好几道深色pēn_shè状的印记,看得人触目惊心。
还没走进床前,一股子浓稠的血腥味猛地钻进了万老的鼻子里,呛得他透不过气。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也顾不得做出任何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冲上去就是一扯,幔帐后头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下子全都冲进了万老的视线之中。他只觉头皮像是被人撕开一样,火辣辣的疼。疼得连躲开都不知道,直到儿子死气沉沉却又嘶哑的声音,像跟索命绳一样套上了他的脖子。
“爹……不是我……”
万老说道这里,只是叹了口气。全然没有了当年痛苦不已的状态,只是叹气,叹自己的命,叹万宏的命,叹那出生了没多久。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孙子的命。
我却恰好相反,这故事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什么怪病,我最多只会觉得是什么肿瘤之类的,大不了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卟啉病,见不得光,皮色发白,牙齿变尖,整个人就像是吸血鬼一样,看着吓人才被放到了身上之中。谁会想到是真的吃人啊。况且还是这种只吃人肉,不吃人骨人脏的怪病。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山崖多坠者,怨气不消。这万宏天天去山崖那边采草药,多半是被什么恶鬼附了身。
万老兴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忙不迭地说:“我也找人给看过。”
万老请过道士来看,道士也说了,听故事像是被鬼附了身。但到了现场一看,当即表示帮不了忙。
万宏在白天,与正常人无二。说话写字。挑担种田,样样干的来,甚至比之前的力气更大。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几次三番请求万老下手把自己杀了。一命抵两命,但万老下不了手。
道士走后,万老把自己的儿子锁在了家里,只留了个窗户观察。
一到夜晚,万老的心就整个儿提了起来,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窗户口。房间里只剩下万宏一个人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一直等到大半夜,万老终于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眼见儿子跳到了床上,两眼血红,盯着面前的床框相当的烦躁,不时地啃咬着。但吃到嘴里,又觉得索然无味,统统吐了出来。
万老看得那叫一个胆寒,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这根本就是恶鬼啊……
还没等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双红的似血的眼睛突然盯住了站在窗户口的万老,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弧度,呲牙咧嘴地朝着窗户口猛地跑起来,伸出手猛地从窗户里掏着万老,嘴里流出亮晶晶的液体,在月光下看得分外瘆人。
这是要吃自己啊……
好在窗户够结实,万宏没能跑出来,只是窗户细框上的架子已经被扯断了,怕是度不过第二个夜晚。于是,早上清醒后的万宏,自己爬上了后头的大山,给自己找了个山洞,结结实实地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十年。
村里人不见邹氏几天,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追问之下万老吞吞吐吐地说邹氏看儿子死了,也跟着去了,这才了了风波。不过人的这张嘴,永远有嚼不完的舌根,有些话一时不说,时间一长,全都出来了。
什么万宏是看着自己媳妇死的啊,受了刺激上山。也有人说,万宏那是生了病,跟儿子媳妇同一种病,治不好,怕传染人,就跑上山去了。
山中雾霭弥漫,山崖之下多瘴气,这是当地人都知晓的道理。万老心念一想,这该不会真是什么怪病吧,白天不发作,到了晚上就想吃人肉,很像是一种病啊。但郎中听说这病,都不愿过来查看,更别说跑这么多山路过来了,简直是吃力不讨好,丢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昨天,我听说有个铃医打这边经过,姓徐,是从江浙一带来的,气宇轩昂,年轻有为。但瞧病啊,不是什么都瞧,专瞧梦疾。我想着宏儿是白天正常,晚上发病,这跟梦啊,也算是能搭上点边,就想叫徐先生上去看看,这一路苦了先生了,您瞧,宏儿就在前头了。”
姓徐,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