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从星期一开始一连三天,刘浩都打电话请假说自己感冒发烧在家休息。第一天孟小冬信了,第二天孟小冬开始怀疑,第三天孟小冬判断刘浩一定是在撒谎。于是,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他便开着自己的新车直奔刘浩的家。
到了老城区,从沿江大道向北拐进军营路。走了一段,孟小冬的心里猛地打了个冷战,他远远地看见,上次转了半宿没转出去的那个十字路口——北街口就在前面,距离身后的沿江大道有一千多米。
孟小冬心里暗自嘀咕:上次怎么眼看着前面的大马路就是转不出去,真是活见鬼!
在路过北街口的时候,孟小冬不由自主地隔着风挡玻璃向车外看了一眼,路边那根木头电线杆上,那盏被两根电线吊在空中的路灯依然慢慢悠悠地随风晃动着。
这条南北走向的军营路就像一条分界线,东侧是拆得残垣破壁已经没剩几户人家的工人区,西侧就是刘浩家所在的日本房。过了北街口再顺着军营路继续向北不远,左侧就是通往刘浩家的那条胡同,而军营路的尽头就是一箭峰山脚下的老军校大院。
看到刘浩家的院门开着,孟小冬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里。
栓在院子里大树下的那条德国牧羊犬看见汽车开进了院子,它先是一愣,然后冲着汽车狂吠起来,一边叫一边顺着嘴角流出口水。
听到狗叫,小美从屋子里走出来,嘴里不紧不慢、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老虎,quiet(安静),(坐)。”
说来也怪,听到小美的口令,高大凶猛的牧羊犬突然止住了叫声,端正地坐在大树下,警惕地看着车里的孟小冬。
“我都来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认识我?”孟小冬一边下车,一边对狗说。
“你来多少次都没有用,否则这就不叫警犬了。——哎!你怎么把车开进来了,你不怕把新车刮了?”刘浩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说。
“放在马路上更不安全,凭我的车技,就你家这胡同——不在话下。你有啥事要办,非得在家连泡三天病号?”
看到孟小冬问,刘浩笑着说:“我今天刚忙完你就来了。实不相瞒,我在日本房北边最后那趟买了一处违建房,过几天再把小美她爸妈的户口往那一迁,等将来动迁时要现金补偿或要一套安置房。现在这房子不能空着,我这几天收拾了一下租给了两个外地人,一男一女,但不像是两口子,倒像是搭伙过的。”
“你不上班在家忙这事?”
“没办法,想受贿没人给咱送,想贪污没有那个方便条件,就得自己靠自己,挣点辛苦钱。走,我领你去看看,它的北面就是老军校大院门前的操场。”
“你不说那个地方邪吗?”
“反正我也不住,都是租给外地人,管他邪不邪。我只管将来动迁要补偿。别说是我,有钱鬼都能给你推磨。”
“行,看看去。”
孟小冬和刘浩两个人步行出了院子。出了刘浩家的胡同,顺着军营路向北又走出一段路,到了最后一趟日本房。于是,一座百年的老建筑赫然入目。
老军校大院矗立在一片空旷荒凉的空场中,它背靠一箭峰,南面的军校大门前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的南面就是一大片日本房。老军校的东面是一大片拆得破壁残垣的工人区平房,西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场,空场的再西面是一大片树林,树林与一箭峰山上的树林连成一片。
整个老军校大院就座落在这个被废墟和荒凉包围的一箭峰山脚下。
这就是老军校大院!——孟小冬在心理不由自主地感慨到。
孟小冬对于这里并不陌生,虽然一直没有进过老军校大院,但小的时候经常路过这里。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突然感到,这座大院勾起了他对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回忆。
刘浩买的那处违建房隔着操场远远地斜对着老军校的大门。这是一处独立日本房在西房山头盖的一个小仓库,面积有十米左右。
看见门上着锁,小窗户上挂着白色的窗帘,孟小冬问:“多少钱买的?”
“七千。”
“动迁能补偿多少?”
“至少七八万。去掉买房的七千、收拾房子两千、迁户口人情费三千、动迁时给拆迁员好处费五千,最后能剩六万块钱。”
孟小冬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小冬,要不咱们合伙干。一套挣六万,十套就是六十万啊!”刘浩在一旁怂恿他。
孟小冬看了刘浩一眼,依然什么也没说。
刘浩从孟小冬的眼神里感觉到——自己是自讨没趣。于是便不再说什么。
孟小冬对刘浩买违建房挣钱并不感兴趣,但是看着远处的老军校大院,孟小冬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很想进去看看。于是一捅刘浩:“走,去看看。”
“得,我就知道你不是冲我的房子来的。那好,大白天的我就陪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