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手腕翻转间,又扔掉一个桃核,尔后掸了掸衣袍,解释道:“老爷子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将知晓顾彦已死的小厮通通给封了嘴。老爷子还说,他得罪不起荷护法,更没脸因这个缘由而退亲。是以,让我假扮顾彦流连于青楼,待上个三天三夜,端出一副fēng_liú样儿,意图让荷护法家主动退亲。至于苏七……”
言至此,她攥紧了拳头,半晌,才低声续道:“她至今也不知,顾彦的死。”
“你身上的孕气是苏七所为?”覃曜问罢,瞥了眼她扔在窗外的满地桃核,倒是被她啃得干净利落。
顾姑娘微微颔首,说:“这也是我到了莳花馆,看到那些姑娘大了肚子,才知晓的。我在那之前的确见过苏七,当日她同我说了一些话,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祝贺之词,面上笑笑,装得倒是极为端庄。我的身上孕气的由来,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她默了片刻,又抬眸狐疑道:“你们方才说,苏七死了?”
游龙掀了掀眼皮,躲开了她射过来的炽热目光,有些心虚地回道:“她没死。”
顾姑娘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无责怪他们欺瞒的之意,只是稍稍松了口气,凄凄然地说:“苏七什么也不知,她误会了顾彦。可她终究,是顾彦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我不能怪她。也望游护法不要伤害到她,她其实,怪可怜的。”
一旁默然处之的覃疏突然启唇:“你之前为何要如此相瞒?”
“顾家给了我生命,便是我的父母,老爷子的话,我没有理由不听。老爷子面儿上挂不住,不愿将此事公开,让我以顾彦的身份继续待在顾家,而顾彦与荷护法这门亲实在是无法,只能推掉。我当时,自然也不能相告,我并不是顾彦。”
此事已然水落石出,游龙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顾姑娘,劳烦你亲自去告诉苏七,顾彦已经死了。”
顾姑娘的凤眸里淌着疑惑,拔高了音调说:“不让她知道,不是更好么?世人皆道,时间是良药,冗长的生命自会消磨掉她对顾彦的感情。若是她知道了,岂不愈伤心?”
覃曜见顾姑娘没有要告诉苏七的打算,便插了嘴:“若她继续将孕气持续在你身上,又该如何是好?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够阻止她的歹念,趁早解决此事,让她死心。”
顾姑娘没有再言,垂着眸盯着自个儿的绣金衣角。
霞光将天际尽染,层层重重的彩云,如数万只舞蝶的翩翩画卷,待到天侧的红日缓缓坠落,最终归于苍茫。暮风肆意刮起,眼瞧着即将迎来一场狂风急雨,只听她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
他们进铸刀铺找到苏七的时候,后者正低了眉眼,手上清洗着一把长刀。素手浸在浑浊的水里,一手扶刀柄,一手执着抹布细细地抚过刀面,发出擦擦的声响。
听到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她十分淡然地抬起头来,一双潋滟的春水眸子装不进他人,直直锁住了顾姑娘,目光如炬。
覃曜、覃疏和游龙见状,自觉地退到了铸刀铺外,隐于他们视线之外,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顾姑娘见身后几人走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直视前方,喏喏地唤了一声:“苏姑娘。”
“呵,苏……姑娘?”苏七轻笑,她的声音有些抖,“真是生疏得很。”语气里掺着郁结,与不甘心。
此时的顾姑娘抛开了往日的不正经,凛然道:“顾彦已经死了,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往我身上撒,但请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苏七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一面说:“死了?顾公子可是在说笑?无辜的人?莳花馆里的青楼女子么?你的老相好绿袖姑娘?”
顾姑娘觉得头疼,扶了扶额,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顾彦确实是死了,而我并不是顾彦。我只是,受了他的恩,得了他的眼,而诞生的稻草人。”她弃了平日里揣着的粗嗓子,这番话出,是女儿家的清软嗓音。
苏七觉得不对,随即敛了笑,莲步轻移,向她靠近。顾姑娘见势便退了几步,神色惊慌,急道:“姑娘不可过来,你忘了我身上有孕气么?”
苏七神色一沉,滞步,右手几经翻转,苦难石仅在须臾之间出现在她的手间。她速速捏了个诀,苦难石上的纹路泛起了五彩的波澜。
只见顾姑娘的身上传出好几道浓浓稠稠的雾光,尔后通通吸附在了苦难石上。
那方的游龙嘴唇喃喃:“孕气!果然,是她偷走了苦难石!”
苏七这才靠近了顾姑娘,伸出手轻柔地抚摩她的脸颊,尔后缓缓向下,触到颈,最后,落到胸前。
顾姑娘感到□□,被人随意抚摸,心头自然不快,却是锁紧了眉,按耐不动。
少焉,苏七颓了手,有源源不断的水花从她清盈的眸子里溢出。
下一瞬,顾姑娘扶住了险些站不稳的苏七,附耳低语:“他从未想过,要辜负。”
原来,是她误会了他。他从未,从未想过要辜负。
苏七对游龙的来历有所耳闻,她知道游龙是为了掩盖孕气而来的魔界,于是想借孕气之手来报复负心人顾彦。
她在一个阳光充裕的午后,躲在铸刀铺的院墙外,偷听到游龙和唐棠的谈话。他们似乎是在寻找至阳的肉身,而四时镇并没有,同时,她也知道了苦难石在游龙手中。
苏七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将孕气和苦难石凑到了一起。
她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