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约会”电影院(七)
毕文谦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沉沉看着黎华。
“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不断追问这样一件事情。”
黎华似乎赧然了一瞬间,很快,点头笑笑:“毕竟,时不待我啊!”
“嗯?”
“从你打电话要我到京城来,一直到现在,我看上去做了不少事情,也的确做了许多事情,但是,万鹏的来去,不是由我决定;王京云的来去,也不是由我决定;刘三剑的来去,仍然不是由我决定;小晓琳的来去,同样,将不由我决定。”
平淡的口吻中,仿佛潜藏着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毕文谦默默看着黎华,没有说话。
迎着他的目光,黎华微微低头一笑:“你告诉我,教改是历史使命,你还告诉我,教育格外重要。既然如此,这样的事情,既不可能立竿见影,更不可能一锤定音。我,只能早作筹谋。文谦,是你要我长袖善舞,多钱善贾的。”
“黎华……”
“那天,会计师来,你也在场,在办公室里,他对我说的,年轻,既是我的优势,也是我的劣势。”
“……你把人家的话反过来说了吧?”毕文谦低声纠正道。
黎华温温看着他,只是微笑。
笑容中有着期待和信任,让毕文谦受不了。
又一次掩饰性地喝水之后,毕文谦再度起身续杯。
“黎华,刚才我就说了一句话——在人的寿命上限没有质的飞跃之前,教育资源,是最宝贵的。什么叫宝贵?在不同的角度下可以有不同的解释。但在横向比较时,很简单,物以稀为贵。当初我就对你和万鹏说了,普及全民精英教育,是社会主义进入发达阶段的标志。换句话说,这一点,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不可能做到的。在现阶段,人均教育资源不足和人民接受教育的需求,既是无法根本解决的矛盾,也是贯穿始终的矛盾。但我们又不能像资·本主义社会那样赋予人民愚蠢的权利。另一方面,就像先富带动后富的理论,从发展的角度去看,绝对的平均从来都是低效率的选择。综合起来说就是,教育这个问题,绝对的公平是本末倒置。”
“就像你自己悟出来的——一直以在,我强调公正、公开,却从来没有提过公平。公平是斗争的结果,从来不是天赋的权利。考虑到而今这个历史宜粗不宜细的时代背景,就不去细谈为了公平而斗争的经验教训了。另一方面,刘甘美和我提这事情的时候,我就说过,对于教育来说,教师资源决定了上限,教材资源决定了下限。教材是死的,教师是活的。活的,更有主观能动性。对于绝大多数没有辍学的人来说,在学校里的教育是比较公平的,不公平之处在于家庭里的教育。在俗语里,没有家教,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在现实中,父母的受教育程度是千差万别的。除了直接辅导知识本身的掌握,言传身教,做人的道理,对待世界的态度,很多在学校里难以细致具体的教育,其实是由家教完成的。虽然个体情况总有差异,但从宏观层面来说,家教更多更好的学生,日积月累下,是必然比其他学生更优秀的。”
“而在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大多数地区已经打破了封建宗族结构的枷锁,社会群体的最基本单位是家庭。在现阶段,家教的不公平,我们是无法改变的——补足不足者的能力,我们没有,抹除有余者的愚蠢,我们……应该也不会有。所以,教育的公平,即使是相对的公平,同样是缘木求鱼。”
“那么,我们思考另一个问题: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答案毫无疑问,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教育是怎么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的?也很显然,培养出优秀的人才,投入社会各行业的生产之中。优秀的人才如何分配到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岗位上?这就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选拔机制。”
“在教育本身不可能公平的现状下,选拔机制应该选择怎样的指导方针?公平吗?好吧,相比路遥知马力的教育本身,选拔的公平,虽然也不容易,但真要追求的话,难度小得太多了!可公平之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原本家教好的家庭,更为优秀的学生,在更重要的岗位,其后代获得的家教,更好。随着一代代人的迭代,阶级,不生成也生成了,不固化也固化了。社会一旦进入那样的地步,灭亡的危险必然接踵而至。”
毕文谦端着白开水,站在唱片架边,回头看看黎华紧蹙的眉头,然后弯腰朝着唱片架,伸手从左到右,用指背划过一张张唱片。
“所以,我们讲教育改革,要么,从根本上就不要去纠结什么公平;要么,就不能把眼光仅仅停留在教育的范畴。为什么英国人说经济学家最不懂经济?因为西方经济学把看待经济的眼光限制在一个很狭隘的范畴。同样,很多教育家最不懂教育,因为,教育和经济相似,都是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头痛医头的愚蠢只会酿出笑话。”
“说白了,教育改革,改革的操作重点,其实就是两个字,一个字,教,一个字,考。如何去操作,不同的人会因为不同的利益诉求包装出花团锦簇的展望,继而开出五花八门的药方。教,既有在学校里集中学习的全日制时期的教,也有在工作岗位上实践学习相结合的教;考,既有脱产学习时期的一层层的考,也有各个行业提拔编制、解决实际问题的考。黎华,你觉得,那些为了教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