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元春成婚回门之后又特地和大哥贾珠一起到姑父家拜访,贾敏又嘱咐了侄子侄女好些话。林海则花了点功夫好生掂量一下这个内侄女婿:尹泽虽然不如他哥尹鸿精明,但胜在十分能听取他人建言。
数日后,林海贾敏也整理好行装离京赴任,而贾琏亦带着凤姐儿一起前往西南。贾珠这回没和姑父姑妈一起离京,而是在家里多住了一个月。
贾琏远行赴任,媳妇王熙凤也跟着一起南下,自然带走了好几个用熟了的管事和下人。元春出嫁,也带走了她的几房心腹。
于是荣府得用的管事立时就有些捉襟见肘,不是人数不够,而是能人一下子变少了。贾珠深知自己父母信任的心腹都是什么德行,譬如母亲的陪房周瑞家的,贾珠就很瞧不上。
即便如此,周瑞家的也曾在他和妹妹元春面前抱怨过王夫人日子过得如何憋闷,以及姑奶奶贾敏如何不把王夫人放在眼里。
姑妈和母亲合不来,这起子小人不知从中出了多少力!
如今他们成婚的兄妹三个全都离家,只留媳妇李纨一个,贾珠自然有许多话要提醒。
李纨什么事儿都爱明哲保身,这一点贾珠忍了又忍,终于找了个机会跟媳妇好生说了说。
李纨也是满腹委屈:丈夫不在,面对婆母总是欠了分底气。
贾珠闻言……有点不理解,“你担忧什么呢。咱们有兰哥儿,上面还有祖母看着。”想了想又直白道,“两位老爷都无官职在身,咱们这个国公府就是空架子,不清整也不成了。纵然我下一科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七品亦或从七品的小官,熬到五品知府还不知要多少年,有些威风就不要讲究了,也讲究不起。”
李纨沉默许久,才道,“老太太和太太那边……”
“老太太和太太那边自有我去劝说。大伯那边的用度你不用插手,只每月交给大伯母就是,记着做好交接。”
李纨应下的同时也不掩震惊之色,“两房各用各的,这是要分……不成?”这就要分家了?
贾珠面色严肃,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贾琏离京之前,兄弟俩就真格动手了:兄弟俩仔细查过这数年间的荣府的往来账目,不光是贾政打点孝敬花去了十余万银子,贾赦也先后从公中拿走了十多万银子——这一大笔银钱绝不是用在了吃喝玩乐了,赦老爷享乐花费另有账目,跟这十多万银子数目根本对不上。
贾珠和贾琏把二位老爷的心腹管家全都拷问了一遍,得到银钱去向——不得不说,在两位老爷都没了官职在身之后,纵然是积年心腹也有暗中投靠少爷的心思。毕竟人往高处走,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横竖对着姑父姑妈也不怕家丑外扬,兄弟俩把管家们的口供交给姑父林海。
林海也不含糊,一封书信送出去,托了熟识的御史打听了一番,得了回信儿便立即派人传来消息:贾赦和贾政共同的一条“大门路”都直指孙家。
说起消息灵通,除了圣上的密谍,就属都察院和吏部官员了:孙家倒台,不知多少案子都堆在了都察院,而官员罢黜则必要经过吏部……
得到消息,贾珠和贾琏一个扶额无言,一个猛地站起来围着他哥转圈子:不祥的预感应验,说什么也得做些补救措施。
兄弟俩思来想去,还是跟祖母以及妹妹元春和盘托出。
两个儿子的前程到此为止,可她还有出色的孙子孙女,贾母说什么也不会让“瓦片”磕伤了自家的“玉牌”。于是贾珠他们几个的主意,贾母默许了。
事已至此,分家不至于,尤其是时机也不好:孙家事发圣上处置起来未见牵连之势,自家先有大动作倒好像不打自招。
因此,大房二房银钱用度彻底分开,势在必行。但这份前因后果,贾珠还不想细细说给他媳妇:论才智论果断,媳妇李纨全不如弟妹王熙凤。
王熙凤发觉父亲断了仕途,大伯父忙于上进,无暇照顾……或者说,基本指望不上,而丈夫贾琏领了五品武职,且是实缺,上面又有亲舅舅照拂,哪怕西南生活远不如京城熟识安闲凤姐儿也毫不犹豫地追随丈夫而去。
如果以前李纨要求跟贾珠一起随姑父姑妈一家游历增长见识,贾珠不会拒绝。
至于现在,就没必要了。因为距离下一次春闺还有两年多一点,算上提早回京准备还有路途耗费的时间,贾珠在西北最多待上一年。
不过见识了江南的繁华,尤其是亲身感受到了江南官场的氛围,那么前往西北体会一下边关“风~情”,贾珠求之不得。
他有预感,不仅姑父要在西北待上数年,连他中进士之后恐怕也会让圣上派向西北为官。
贾珠在一个月里重新安排了家中管事,又让父母知道两房用度分开——他们乐不乐意都没用,因为老祖宗贾母当着一家人拍了板。诸事已了,贾珠启程离京,赶往西北。
长安离京城,可比杭州近多了。
尤其是西北边关多战事,为了调动兵力和粮草方便,长安到京城的官道修得宽阔又平坦,于是贾珠这一路赶来不比乘船顺着运河艰难多少。
总之,贾珠来到长安城中姑父家中安顿下的第二天,长安城下了第一场雪。
杭州的冬天是湿凉,长安的冬天就是干冷。
一家子围坐在烤炉之前,架子上的鹿肉嗞嗞作响,头一回在西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