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筱峰后山诸峰中一座最高奇峰,一道佝偻的苍老身影静立在寒风之中,灰白乱发随风飘荡,有些潇洒,也有些落寞。古旧布满补丁的脏乱道袍裹在瘦消的ròu_tǐ之上,显得有些宽大,被冷风吹起一角,露出衣袂下硕大的酒葫芦。伸出只剩骨头一般的右手,哆嗦却有力地扯开系绳,握紧酒葫芦,扳开盖子,猛地向着喉咙狠狠灌了一口,亦洒出些晶莹酒水,被寒风吹走,徒留下一阵阵飘不散的蔬果酒香。微微睁开浑浊双瞳,陡然从中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竟令那混沌也不禁退散,左手紧紧握着长方剑匣,仿佛应征他的心情,在匣子内疯狂咆哮着,挣扎着,如同一只被封锁其中的野兽,正欲破笼而出,屠戮世间!明明只是一个大风一吹便倒的老头儿,却散发着睥睨天下的强者之势。
“你也来啦。”一声低语,随风散开,久久方才有了回应。
“嗯。”声音刚落,陡然便见老人身边一处,空气渐起涟漪,而后一道狂放豪迈的身影突现,袒露半边胸膛,肌肉虬龙,身上斜挂着道袍,方形大脸,络腮胡子,正是伤势渐好的獬豸,“好久不见,你老了许多。”
闻言,老人神色一滞,连举起的葫芦也被缓缓放下,眼神空迷,“是啊,已经过去千年了啊,仿佛还依旧在昨昔······”苦涩一笑,缓缓将酒葫芦倾斜,从中流出晶莹的酒水,随风散开,“老友哟,你们放心吧,那些小子已经成长了很多,已经能够像我们曾经那样承担这份责任了呢。”声随风去,仿佛去了很远距离,将这份心声带向幽冥。
接着便是一阵深沉的静默,两人一同看着远处那场生死战局,未发一言,连身边空气也渐变地厚重。
许久,老人忽开口喃喃道:“东苍龙,孟章么。”神情微以一顿,狰狞地恨声道,“还没有死吗。”紧紧握住双拳,气势爆裂凶戾,却也是一闪即逝,仿佛从不曾出现。
“你不去吗?”獬豸疑惑道,声音甚是粗犷,“以你现在之修为,就算成就完整旱魃之体的那个家伙,也会在数十招之间被你杀死。”
“他们虽经历过战场,却也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更从未与这等层次的修行者生死战斗过,这一次,也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你不担心吗?玄清那小子虽然资质过人,短短千年之间便已达到这等层次,可是修行尚短,境界还未稳固,战斗意识虽强,然经验不足,不是孟章的对手,更何况一旦孟章愿意舍弃最后一丝生机,化为完整旱魃之体,玄清便更无机会了。”
只见老人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幽远,“你还是低估了玄清。”
“什么?”闻声獬豸神情一顿,有些疑惑问道,“我还低估了他?”
“只怕是的。”扭开葫芦盖儿,抿上一口酒,才说道,“你因重伤闭关近逾千年,而我则是看着他们成长,玄清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修行资质远超常人,就是心智才能也远过于人。此次我能够强忍着不对孟章出手,恐怕他早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只是,他之心中自有其傲意,也有其剑骨,此次正是他在向我证明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受人保护的雏鹰了,并确信自己有绝杀孟章之能耐!······此刻,就算他身陷险境,濒临死亡,也绝不愿意让我去救他,这便是他这种人。”
“太迂腐了。”獬豸不禁摇头烦闷道,“若是遇到比自己还强的人,这般冲上去,又不愿他人救援,岂不是自己找死?!”
“他若真的是遇到了比自己还强的人,非是不愿有人救援,只是不愿拖累他人罢了。”说着,老人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獬豸,獬豸也不答,端着葫芦底,直往嘴中灌了几大口,咽下,陡然神色一凝,看着手中这酒葫芦,竟生出了要将这葫芦偷走的念头,却在还未实行之前,酒葫芦便被老人夺了过去,只听他怒道:“你牛啊!这等好酒竟然被你这样糟蹋!”
獬豸啧叭啧叭嘴唇,又对着手掌呼出一口气,猛地吸回,顿时一股清香的浓浓果味侵入鼻中,却分不清究竟是何种水果,如何酿造,仿佛置身森林,风过树摇,轻深幽静而忘记烦恼,只是静静聆听着自然的声音,生命的呼唤。
“好酒!好酒!”连忙扭头紧紧盯着老人,恨不得直扑上去,将他紧紧护住的酒葫芦给夺取过来,美美的再饮上一口。“我自问喝过这世间许多美酒,一直以为这世间再无令我流连的好酒,没想到今日居然又遇到一种,老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老人抱着酒葫芦,凑近右眼,透过葫芦口发现酒已经少了许多,又不信邪地摇了摇,方才一脸心疼的把葫芦盖儿盖上,在獬豸眼巴巴的目光之中,重新系在腰上,心中却对之前自己陷入沉思而不可自拔,又顺手将酒葫芦递给獬豸而感到无比后悔。
“这酒······”
“没有了。”老人拍拍衣袖,淡淡道。
“这不是还有半葫芦么。”獬豸急忙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老人腰间鼓鼓的地方,“好东西就应该和老朋友一起分享才对。”
老人缓缓向后退了半步,右手捂着腰间鼓起的地方,一脸嫌弃,不答。
獬豸见此,便知老人心意已决,不由轻叹一声,而后道:“我与你交换如何?”
“除非你拿出你收藏的那几种好酒,否则没得谈。”闻声,老人看也不看回道。
獬豸不由显得有些局促,想了想,咬咬牙,恨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