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时候,张口就骂狗官;临别的时候,又给一块钱买肉包……
这是什么节奏?
雅间里的四个人,都是文化人,不约而同,心头浮起同样的八个字——肉包打狗,有去无回。
刘定邦猛然色变,原本白净无须、皮肤细腻的脸庞,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像一块粗制滥造的坯布。
“你……”
张英雄急忙制止:“在我这里,可以讽喻,可以对号入座,但不可以骂街,更不可以动粗!”
魏铭不依不饶,痛打落水狗:“刘书记,制怒!要不然,我只是一枚又普通又可怜的草根,只要你伸出一根手指,对我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是郑辉煌威胁刘定邦的原话。
前有张英雄的臭脾气,后有郑辉煌的威胁,刘定邦想发作,也不敢发作。
“告辞!”
刘定邦卷起《短歌行》,离开翰墨飘香,再也没心情沟通装裱的事情。
雅间里,张英雄捧腹大笑。
“哈哈哈……痛快!痛快!痛快!好久都没这么舒坦了!”
“爸,悠着点,小心笑岔气!”张随扶着张英雄坐下来,轻轻拍打背部,替父亲顺气。
“张随,说说看,今天小铭的表现怎么样?你可服气?”
“嗯!”张随重重点头,表示服气,“我刚才自作主张,未曾请示,未经同意,直接给狗官报价,还请铭小叔原谅!”
“没事。虽然我一开始说的卖谁也不卖狗官,并非戏言,但后来改变主意,决定出售。否则,你想卖,也卖不掉!”
“哦?老朽原本以为只是脱口而出的一句闲话,没想到另有玄机?”张英雄盯视魏铭,想知道答案。
魏铭举起银行卡,说道:“通过一笔交易,我现在知道狗官的银行账号,这里面,或许有一些文章……”
说到这里,嘎然而止。
这是“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节奏。
如果不是灵机一动,想要获取刘定邦的账户号码,进而查询存取记录和账户余额,魏铭断然不会把《短歌行》卖给狗官。
哪怕一把火烧掉,也不肯卖给刘定邦。
这不是魏铭故作清高,而是另有原因。
主要原因是仇恨,父亲魏青的仇恨。
次要原因是情妇,在已知的六名情妇中,有一位是书法爱好者,魏铭担心作品沦为刘定邦讨好情妇的道具。
这些内情,张英雄当然不知道,但他还有一个疑问。
“小铭,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好像对刘定邦有很深的偏见?”
“呵呵……与其说是偏见,不如说是仇恨,只差一点就是不共戴天!张老,你应该记得侠游糖厂的事情吧?”
“嗯,记忆深刻,想忘记都不可能,这是侠游县的巨大损失!”
侠游糖厂,曾经是规模最大的糖厂,是第一个“五年计划”的产物,是周总理亲自过问的项目。
工厂投产后,每年缴纳的税收,占普甜市财政收入的七成。
简而言之,这是一家吊炸天的国营企业。
在这里,收入高,待遇好,很多人削尖脑袋想要成为糖厂职工而不可得。
魏青大学毕业时,选择的分配单位,就是侠游糖厂,与父亲魏海一起,成为厂里的双职工。
然而,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进,一路碾碎与潮流相背的东西。
比如说,计划经济,终究被市场经济碾成粉末。
侠游糖厂经过阵痛、技改、重组,始终没有恢复以前的荣光,最终破产倒闭。
于是,当年的刘定邦,以常务副县长的职务,率领工作组,介入破产事宜。
价值十几亿的资产,被工作组贱价出售。
有多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