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吴家,名满天下的书香门第。从大周推举科举起,从吴家走出来的举人就有二十余人,秀才不知凡几。
吴家在京中的这一支,目前当家人吴煜安更是当今朝堂上清流一派的领袖人物,打死韶亓箫都不相信吴家会去犯这种卖国通敌的大罪!
文人而已,又不是手握兵权、可以造反的武将之家,做这些事哪儿有动机?更无利益可言!
一旦事发,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韶亓箫静默片刻,方才叫陶卓将他查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
陶卓将自己与手下人查到的一应事务,事无巨细地禀报。而后,他呈上了一张画像,道:“正是此人,兄弟们在跟踪时发现他在前往北翟送完货,便一路往南去了端州,然后暗地里潜入了吴家的祖宅,在里头待了大半日才出来。”
韶亓箫沉吟,若此人只是与端州的吴家有联系,而非京城的这一支,那他是否可以认定至少京中这支吴氏族人是清白的?
他刚稍稍松了眉头,接过画像仔细端详后,却又蹙了蹙眉,因为他发现这人眉宇间竟真与岳母吴氏有着几分相似。
不对!吴煜安前世便是所有清流派的骄傲,他历经四朝,过世后还得了长庆帝亲赐谥号。韶亓箫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在这世做出祸国之事。
韶亓箫抿了抿嘴,拿起其他的资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尤其着重将这商队里管事那几人的画像看了又看。
与北翟通商的商队,这些资料上只可以看出幕后主使乃是京中身在高位之人,尚不能明确是谁。但韶亓箫已心中有数,十有*是韶亓荇的手笔——就跟前世一样!
只是,如今时间上尚早,这几个管事并不是前世他追查到的那几个主脑,现在查到这些证据中的几人,都无法与韶亓荇联系在一起。
韶亓箫揉了揉额际,对陶卓道:“安排一下,三日内我要见吴煜安一面。”
不管接下来要如何,必须先搞清楚潜入吴家祖宅的人,是否真是出自吴家!
两日后,尚书左仆射吴煜安在途经东市的福运茶楼时,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浇了个湿透,福运茶楼的掌柜见状,战战兢兢地出来请罪,又请吴煜安入内沐浴更衣,权当茶楼赔罪。
吴煜安虽不像士族那般在乎仪容,但也绝不会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在外行走,事情既已发生他即使心中有气,也只好暂时接受掌柜的建言。
况且,吴煜安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的,京中秩序井然,东市更是繁华之地,最注重街道整洁,何时发生过当街泼水这样的市井之事?他与随从一行人还如此大的目标,真要图省事从楼上泼水也不会如此大意。只怕这背后另有文章才对。
吴煜安不动声色地环顾这周围人来人往,好些人见他一身狼狈还回过头来打量。
他翘起嘴角笑了笑,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看看里头有何乾坤等着他也好。
沐浴就不必了,吴煜安只接过了掌柜准备的干布巾和新衣裳。
一番收拾再从净房出来时,果真见原先那愧疚殷勤的掌柜已经退了出去,却多出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无视他两个随从讶异的眼光,端坐在桌案前淡然品茗。
见他出来,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抬首淡然道:“事出有因,用了非常的法子请世伯进来一叙。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世伯见谅。”
“七殿下?”吴煜安惊得顿住了,实是没想到会是他。同在朝中,二人在各场合常有碰面,又因他的堂妹是这七殿下的岳母,故而二人也算说得上话,韶亓箫也因吴氏的关系称呼他一声“世伯”。
七殿下要请他,委实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又掩人耳目。
韶亓箫抬手,道:“请世伯坐下说话吧。”
吴煜安好歹历经三朝,很快又平静下来,随着韶亓箫的话语,坐在了他的对面。
韶亓箫用眼角的目光隐晦地看了看,又道:“今日我与世伯所说之事关乎重大,还请世伯屏退左右。”
吴煜安并未犹豫多久,便挥手命两个随从退下。
待人出去后,韶亓箫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将他手边一叠纸张交到吴煜安手上,道:“请世伯先看看这个吧。”
吴煜安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原还平静的面容很快就被愤怒打破。待全部看完,他怒火丛生,大力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的茶壶和杯盏都跳了跳。
“岂有此理!北翟入侵才过了几年,边地百姓流的血尚在眼前,怎会有人如此行事?这是*裸的卖国!”
韶亓箫低头又尝了一口茶水,待他发完火气才将茶盏放下,从怀里取出另一张薄薄的纸,放在桌案上。
“世伯暂且息怒,还有一样需要世伯过目。”
在吴煜安惊疑交加的面容中,韶亓箫慢慢将手下被折起来的薄纸推到他面前,一边道:“这是那支商队中为首的其中一人,世伯可识得?”
吴煜安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韶亓箫说完已敛下了目光,他看不出来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此人是他熟识的?
他缓缓伸出手,将桌上的纸拾起,在自己眼前展开。
“这……这!”
吴煜安瞳孔一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韶亓箫心下了然,有些气急地闭了闭眼。
吴煜安眼下这反应已经说明一切,此人还真是他吴家的!最起码也与吴家牵连!
韶亓荇从哪儿找来的这人?!竟是吴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