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她走路的姿势尽量自然,却仍能明显看出僵硬。
她是要强的女人,刚截肢的那阵,为了尽快习惯假肢,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伤口被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在乎。
郁明子去旁边简易吧台给易哲慎倒水。
易哲慎说不用。
郁明子只得讪讪放下手里的杯子,在对面坐下。
“这么晚了?有事要出去?”易哲慎打量她身上齐整的服装。
郁明子摇头,平淡回答,“因为不想你跟我提离婚的时候,穿的太随便了。”
她并不笨,都猜到了。
“明子,很抱歉,当初说好要照顾你一辈子,原谅我无法继续履行这个承诺。股份,基金,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补偿你。”
郁明子听了思考了一会,异常平静地站起身,微笑:“条件考虑好,再答复你好么?”
*
郁明子进去里面卧室。
易哲慎留在外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末了,将手机拿出来开机。
早晨和橙橙见面后,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
现在一开机,许多封邮件和短信涌进来。
他简略浏览完,然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往事在涌动。
时间倒退回到四年前。
行贿门的事仿佛一枚导火索,一.夜之间,各种坏消息接连不断传来。
天堃上下人心惶惶,连高层也在暗暗观望。
易哲慎有想过暂且缓兵之计,先应付余家,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简兮解释。
却又明白:在这个局中,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有一个简兮,注定要成为弃子。
他和余恺筠交往的过程非常顺利,隔三差五见个面,打球,或者在一起吃饭。
他刻意地掌握好节奏,不想和余恺筠发展得太快。
他要把这个时间拖长一点,这样可以给天堃赢得喘息时间,简兮也可以在他身边待久一点。
哪怕世界末日终究会到来,在这之前,他也想让她快乐地过。
粱令楷提醒他:“现在是关键期,余家不是傻子,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敷衍mandy!你要抓紧离婚,省得以后麻烦!”
“我本来可以和她过一辈子,现在只想多留她几天,行不行?梁总!”他从没这样对粱令楷动过怒。
粱令楷哪受得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讲话,摔门就走。
临走前怒气冲冲丢下一句:“你现在留小兮越久,分手的时候她就会更伤心!既然不想她受伤害,就趁早给她一笔钱,让她下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这样对大家都好!”
做出决定的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工作日。
易哲慎站在曼哈顿天堃总部的天台上,看着下方渺小如蚂蚁的车辆,行人。
忽然想起深圳那一天,她笨拙地安慰他:“易哲慎,生意的结果,不重要。”
……
一瞬间的动摇,他就打了越洋电话过去。
“简兮,你爱我吗?”电话里,他这样直白又幼稚地问她。
“爱啊,我当然爱你。”隔着太平洋,女人在那边毫不犹豫地回答。
几乎是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几乎想立刻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回去见她。
去他妈的天堃,去他妈的责任,他只要他的女人永远幸福地笑,永远不会哭!
可是不行,他是易家长孙,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扛下接掌家族企业的责任。
天堃即将被人易主,年过八旬的奶奶还等着他做决定,他不可能眼睁睁坐视不理。
哪怕打落牙齿和着血,也要吞下去。
*
易哲慎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匆匆处理好纽约的事,订了回国的机票。
行程太仓促,他在机场临时买了一对婚戒。
小小的一对素圈的,很便宜。没有镶钻石,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圈。
是他的疏忽,结婚这么久,他甚至都没有送过那个傻女人婚戒。
他要回去,回去当面告诉她:等事情解决了,他再送她一个正式的。不论接下来遇到什么事,请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回到国内,等待他的,却是已经人去楼空的简家,和一份她留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邻居说:她们母女已经搬走好几天了,临走前说过以后不会再回来。
*
那是易哲慎一生中最混乱的几个月。
他一边让人在沪城查找她的下落,一边返回纽约,心力交瘁地处理接下来的事。
就在回到纽约的第三天早上,他收到一个内幕消息。
温致成已经将手头持有的天堃股份转卖给香港的集团。
如无意外,接下来就会正式公开对天堃的收购计划。
易哲慎向圈子里的知情人打听王晏如,对方言辞里很是感慨:“王晏如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差不多一年前就已经盯上了天堃,瞅准了天堃董事会内部矛盾,联合好了waa,等着今天这一战。圈子里还传说,她一早就以女儿的名义,注册了银星资本。接着就把女儿安排进天堃工作,估计将来收购天堃成功,也是要进天堃董事会的。这样的眼光,这样的魄力,又有几个男人比得过?”
接下来的事仿佛照着剧本演就足够。
他和余恺筠订婚如期公布,天堃与余家的世讯公布合作计划。
消息放出去,他联系了几家大型对冲基金,准备开启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