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綦瑧听言负手笑了笑,笑容里甚至有些放肆:“那我们怎知宫三郡主的‘下落’呢?”
“是的,北阴不期造访,实为这场惊云绞扑送上了铁证,如今我们只要将她们藏身的地方从西海转移出去,再放出风讯便可。”
夜綦瑧有些无所谓地笑,盯着云日,挑眉:“重眷皆失,族内必生乱,我想用不了多久五方五老就坐不住了。”
这可不,话一落,就见远处一云头将了下来,一蓝衣仙官来报:“少宫,崇恩圣帝的封金帖已送至沧溟了,族内长老皆请您出山处理。”
都出动了战时才可用的封金帖,看来是真急了。
夜綦瑧颔首,单手一挥,算是接下此帖。
“师父。”
夜綦瑧一怔,回首,龙姒裹静静地伫在玄关处,不知听了多久,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逢处,彼此心意,已无需多言。
他们彼此清楚,这又是一别了。
夜綦瑧上前拉起姒裹的手握在掌心。。
不大的草屋,因匕清与黑锡悄然的退下,又因一时二人的沉默,别有一种微微的窒息。
“阿裹,阿裹以为人性之初为善亦为恶?”夜綦瑧一边说一边牵着龙姒裹于棋席坐下,缓缓对她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乃为善;畏死之人,怵惕由生,人之常情也,乃为恶。阿裹,你想,人性之善恶怎可一概而说呢,又怎能将一生的遭遇归咎人性呢?人性本就无善无恶,好好的一个人之性,因为神仙的论道把它刨而为二,因此这个朝堂、这个天下便荆棘丛生,战乱蛰伏,也因此这番如此对峙之二说,也生生悔了数代人。”也毁了我的一生。
龙姒裹望着自己掌心,纹路缭乱,于是轻轻地恩了一声。
夜子硕不肯,摸了摸她的头,叹道:“阿裹,我告诉你这些,不只是要你了解你的对手,而是还要告诉你,北阴的话,汝性本恶就真的对吗?这个延绵了亿万年连群仙都探讨不休的议题,身为正道的神仙都无法辩个对错,你又怎能真的在意呢?”
龙姒裹闻言一僵,良久,才抬首看他,见他低头也望着自己,眼眸深邃而温柔:“阿裹,昨日渐多,明日愈少,今日还在,不增不减,这就是人生。它就像天道一般,从来不会因为你我的所想而改变,我们为仙为神习道、弘道,而不是企图通过窥探道的一星半点后渴望被它所发扬,这个世间的真理与壮举,总是要有先行者的。”说到此,他慢慢抬头看着屋外的天空,沉声道:“你不是天地间的一个意外,你手持长剑,御风而行,你赐予神力,神魔不及,你是天地间那么难言的存在,善恶为何?又怎区辩?阿裹,你才是这场纷乱的冥冥中真正见证者与平乱者。”
……
直到天际最后一抹金云湮灭,龙姒裹迎着风依旧立于屋外,她睁着眼,对着满天绚烂霞光,却怔怔地发起呆来。
——阿裹,像造炼草药大军一般训练他们,让他们倚靠你,敬仰你,成为你翱翔穹苍的羽翼。
这是他离去前留下的话。
“小姐。”
龙姒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他。夕阳的余晖下,她的侧颜依旧是那么孤绝自傲,眉轻蹙,目却轻,使得她的浑身的气韵远异于时人。
这也是黑锡最了解的情态。
“小姐,就让黑锡与兄弟们护你再为苍生一战,愿祈苍生六奥升平,海晏河清。”
龙姒裹盯着他的眉眼,眼眶很酸:“你不怕再死一回?”
黑锡握剑的手一紧,只见下一刻他仰天一笑,好不畅快:“小姐,你说过,我们是军人,军人身死沙场是职责也是归宿。风漫漫兮易山长,战士灵兮永守家邦。”
龙姒裹深深地吸一口气,别开眼,只觉得五脏六腑,处处都是无处安放的痛,但她终是叹了口气,仰首慨然而笑:“是啊,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黑锡颔首,一笑:“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这一刻烟绕湖下,三千天诀士远远地看到一袭黑衣男子搀着一袭黑紫神袍的龙之神女缓步走到众人跟前,迎着风,逆着霞,她的身形纤瘦却风骨凛凛,她一生富贵却扛起了一世烽火的大旗,她相信生死有命或也在天的道理,她就像是天之将神一般出现在所有的生命中,熔刻到万世的春秋里。
“我叫龙姒裹,我同你们一般在生命中最好的年纪里,身体健康,亲人安在,我们又授赐天命,决心全部牺牲,以护和平。如今,你们为此付出的每滴血,遭受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最后的战场派上用场。”一行热泪潸然流下:“死者已去,活着的不得不继续阻挡这场浩劫,但请你们记住,我死国生,我死犹荣!!”
“我死国生,我死犹荣!”年轻的天诀士们振臂高呼。
“我死国生,我死犹荣!!”
“我死犹荣!”
---题外话---
这章是铺垫,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