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冷,屋中布设皆以粗石垒砌。因着光线太过昏暗,即便伯弈看来,仍不能清晰地辨识那人的形貌神态。
伯奕不敢贸然用法,只悄然避在屋子一角,他取出玄冥镜,试了试位置,那人的一举一动便映在了镜中。
只见他将木盒放在石桌上,把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出的肌肤几近透明,皮肤包裹下粗大的血管清晰可见。
那人对着木盒皮笑肉不笑地牵扯下唇角,那脸型的轮廓让伯弈觉得很是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谁。
他坐在石凳上,用手按着头,手指轻轻一勾,只听到哗啦啦一声响,一层肉黄色的人皮自头顶轻巧巧地剥下。很快,人皮剥完,露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无皮肉身。
血红色的肉里爬出无数如蚂蚁般大小的黑紫色虫子。虫子成群结队,秩序井然地穿过粗大的血管,钻入他的心脏,再从心脏里钻出,瞬间将心脏掏了个空,在他胸前开了个大窟窿。
那人急不可耐地打开食盒的盖子,抓起暗格里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将它放到被虫子吃掉的空洞心脏处。虫子们已迅速爬回了血肉模糊的躯干各处。
那人虚软的身子因鲜活的心脏变得实沉起来。他将脱下的那曾黄色人皮如穿衣服一般重新穿了回去。这一次,他身体的皮肤不再透明,而是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有皮的那张脸,却让伯弈看得差点惊叫出声。凌子期!竟然是他,凌霄然的大徒弟,凌夷仙子的师兄!
之前在那人身上发出的腐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浅淡干净的仙气,伯弈深觉骇然。
凌子期穿戴完毕,站起身冷哼道:“听说昨夜捉到了几名仙家弟子?”
话音落下,紧闭的房门洞开了,一个大头侏儒缓缓走了进来,这人竟是令姜的父亲苍梧国大国师。
大国师对着他恭敬答道:“是灵宗的几名弟子。”
凌子期转回身去,他的容貌迅速变化,不过一个转身就老了足有二十岁:“灵宗的弟子不足惧,倒是我小看了淸宗的罪徒。”
言罢,他声嘶力竭地厉喝道:“如今,城中蓄积的魔气被破坏殆尽,王也未能寻机破出。错过了阴月阴时,你们要我如何向主人交代?”
凌子期随手甩了一巴掌,将大国师掌掴在地:“你养的好东西,蜥妖与你如此无能,留来何用?”
大国师连忙趴伏在地,磕了头道:“请侯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伯弈暗道,凌子期怎么成了苍梧侯,那凌霄然又知不知道他的异常?
在伯奕出神时,凌子期已躬下了身子,大掌卡住了大国师的下巴,使他嘴巴大张。
大国师眼中满是惊乱之色,凌子期笑容残忍都低头看他,缓缓在他眼前摊开了手掌,掌心里爬着十来只蠕动的紫色甲虫。
大国师眼眶里泛着泪花,不停地努力摇头。凌子期收紧卡着他的手指,冷冰冰地道:“你有资格说不?”
凌子期一把将虫子倒进大国师嘴里,又用手掌捂着不许他挣动,强迫他吞下去。
紫虫滑下口,在大国师体内迅速膨胀长大。大到伯奕能够清晰地看着那些紫虫游走的痕迹,它们从喉结爬过钻进了他的心脏。
凌子期嫌弃地将他推开,大国师眼瞳放大、满头是汗,侧身蜷缩在地。
他双手按抚着胸口,身体不断地抽搐、痉挛,他痛苦地脉脉哀叫起来。
凌子期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我如今不但给了你机会,留了你的狗命。更喂了你魔虫,让你有机会修炼成魔,你得好好感激才是。”
大国师在地上痛苦地咿呀应答,凌子期冷冷道:“让你那争气的女儿继续蛊惑天子,将我手下七人以国使之名分派到七国。很快,魔界就要给这天下送份大礼,哈哈哈!”
半柱香后,虫子隐去,大国师虚脱地站起身,一番献媚的承诺后,凌子期遣退了大国师。
之后凌子期又在屋中的石棺里歇了一夜,这一夜就如死了一般,他没有发出半点的动静。
待第二日天亮,凌子期神清气爽地从死人棺中走出来,召唤佩剑驭剑去了。
伯弈担心打草惊蛇,一直蹲在暗处隐身未动,至到凌子期离开了,才匆匆出了石棺寝殿去找龙女回合。
龙女此时已离开了苍梧府。
那石塔本是大国师用来给苍梧侯准备活人脏器和喂蛊所用,所布的奇门术法,对道敬等二吊子散仙还有些作用,但怎能拦得住仙界闻名的女将军。
所以,她与伯弈分开后,并没费太多的功夫,就避开重重包围,从石塔里救出了道敬等弟子和刚被抓来不久的九丸。
刚出侯府,道敬就以回禀师命为由带着弟子自去了。九丸带着龙女去了乌回城外的树林等伯弈。
当伯弈循着龙女留的印记寻到他们时,龙女与九丸正坐在草堆里相谈甚欢。
九丸远远看到伯弈来了,激动地跳起身,忽又想到什么,挤眉弄眼地对龙女眨了眨眼,嬉笑着撒丫子跑开了。
龙女不禁脸红,方才与九丸聊伯弈聊得起劲,这会儿当事人近在咫尺却又因心虚扭捏起来。
伯奕一身称体的黑衫虽少了些仙者的飘逸,却让笼罩在阳光中的他添了几分健硕的英武。
他带着浅浅的笑,凤目中藏着迷人的瑰宝,他大步走来,在九丸让开的地方坐下,他看着龙女,柔声问道:“昨夜可遇了危险?”
龙女低头摆弄帷上的流苏,以此掩去脸上越渐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