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为君者只要能够做到知人善任,明辨是非,就足以将国家带入强盛!像你所说的什么军旅之事,自然有军方履责操心,民生吏政,自然有文官全权搭理,君上只不过是督促,纠偏罢了。如果事事都要君上亲临,那要这些文武做什么!”
赢奢似乎料到了异人会由此一说,所以心中早有腹稿,见异人还要再说,便连忙出言打断。
“哦?”
异人微微一笑,轻甩袍袖,微侧身,让自己斜对着朝堂上的众臣,看那架势倒真有几分楚地名仕之风。
“知人善任!明辨是非!五弟说的不错,为君者如能做到此八字,就算不能开疆扩土,也定能保得宗祠无忧。可是这话说好说,做难做,我倒是想问问五弟,你怎样才能做到知人,又怎么辨别是非?”
“我......”
赢奢猛地一愣,理论谁都会说,可真要是到了实施的时候,赢奢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具体需要怎么做,他还真的没细想过,如今异人忽然发问,赢奢不由得一阵语塞。
看到赢奢那副志大才疏的模样,下面的群臣面面相觑,他们发现,除掉了贤王的外衣,这位五王子更像是一个保存了一年的橘子,除了外表好看,里面没有一点存货,像这样的一个人,当个太平王爷也就是他的极限了,如果真让他当了秦王,实非秦人之福。
帷幕后面的宣后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照本心,她还是喜爱这个时常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孙儿,他懂得自己心思,常陪自己解闷,哄得自己开心,确实当得一个孝字,只不过要做这大秦的王,光有孝还不行,还得有贤,自己有心助他一把,让自己的弟弟做他的老师,只是可惜,赢奢这孩子功利心太重,手段粗浅又不懂遮掩,随自己师父多年,却没学到几分精髓,实非储君之选,也罢,就让他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身边,保他一世富贵吧。
听着外面的雨声,宣后的心情恢复了平静,她知道,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两卷诏书,除了名字之外,其余内容大概相同。旁边侍候的那人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连忙从案几上拿起一卷,仔细核对了封口处的批注,这才将诏书递到宣后手中。
“赵高!念!”
帷帐内伸出一只苍老的手,从那衣袖的样式上看,应该是宣后,那么她手上握着的东西......终于要有结果了么?
“噗通!”
满朝的臣子跪了一地,就连上朝特许不跪的两位侯爷也都跪下了,只有赢奢仍然站立在台阶之上,望着赵高手中的诏书,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狂热,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盏茶功夫之后,自己便要再上一步,那王座迟早都会是自己的!
赵高接过诏书,因为心情的原因,他的手还有些不自觉的抖动,清了清嗓子,赵高板着脸念道:“秦王则诏:第三子异人,文武兼备,品德优良,做事沉稳且有包容之心,有子如此,乃我大秦之福,故今顺应天命,封第三子异人为国之储君,入住太子府!第五子赢奢,为人仁孝,兄友弟恭......封第五子赢奢为安内侯,一月之后前往陇西祖地驻守,无诏不得返回咸阳!”
下面的大臣听的心里直抽抽,心说这五王子上午的时候还截杀亲兄呢,这么一会就变成兄友弟恭了,这偏袒的也太明显些了,不过回头想想,其实大王也是无奈,储君之位一定,那失败者必将不被待见,大王在世的时候还好说,可一旦大王殡天,储君顺势即位,第一个要开刀的怕就是当初争位的那些兄弟了,所以为长远计,为大秦的安泰计,这失败者都不能再留在咸阳,回祖地看坟倒成了不错的选择,毕竟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把自己的亲弟弟宰了吧。
只不过秦王和宣后的一片苦心,并没有得到赢奢的认可,不但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赢奢彻底失去了理智,在他的心中,储君之位就是他的,大王之位也是他的,整个秦国都是他的!现在你让他去做一个太平侯爷,虽然衣食无忧可那怎么能于权柄的诱惑相提并论!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骗我,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伙的!”
赢奢面目狰狞,再也顾不得在宣后面前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只见他上前一把夺过诏书,抬起脚就把赵高踹到了台阶下面,如此举动惊得满堂文武是目瞪口呆,只有异人和两位老侯爷反应最为迅速!
“禁卫!速来护驾!”
异人一个箭步蹿上了台阶,当先挡在了赢奢身前,护住了身子后面的帷帐,两位老侯爷不便登上台阶,便一左一右封住了赢奢的两侧,只要他稍有异动,哪怕拼着逾越,两位老将也要将这疯小子拿下!
“咣当!”
大殿的门再次被撞开,不过这次撞的不是风,而是那密密麻麻的黑甲禁卫!只见他们浑身上下裹着雨水,铠甲的缝隙之中冒着丝丝的寒意,冰冷的目光直视着殿上的众人,最后集中到了赢奢的身上。
赢奢仿若未觉,尤自拿着那诏书反复的念着!
“驻守祖地!驻守祖地!这与杀了我何异!你们都是叛贼,你们合起伙来要谋骗我的江山!禁卫!禁卫!快把这些乱臣贼子杀光!全部杀光!”
朝堂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赢奢在狂风中绝望的呼喊,黑甲禁卫沉默地矗立在大殿上,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