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
等看着苏妫和纪无情走远后,韩度笑着走到千寒跟前,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头看天上的繁星,不发一言。
夜半的秋风总是行色匆匆,它只记得把竹叶吹落,却忘记将它一起带去温暖南国。
情绪激切的男孩终于平静下来,他仍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回到长安,所有人都变的面目全非。"
韩度笑了笑:"小的时候我跟你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容不下我生父,甚至还把我母亲幽禁在洛阳深宫,你知道么,那时候死的人比现在更多。"
千寒抬眼,忙问道:"那您是怎么接受现实的。"
"我从未接受过。"韩度的眸子里,闪过一种叫悲伤的东西,他懒懒地将背靠在竹竿上,叹道:"我大哥李鄣并非我母亲郭太后所出,你问我恨他么,我恨,可我又可怜他。当年我母亲与父亲的事东窗事发,那些把持朝政的东西仿佛看到了曙光,他们为了削弱山西郭氏的兵权,就逼迫大哥处决了我生父,我生父就在那场政治斗争中充当了牺牲品。就这样,朝廷和郭氏形同水火,几乎一刀两断。大哥他有很…嗯…复杂的性格,一方面他脾气不好,荒唐残暴。另一方面他却很懦弱善良。他为了保护我,把我藏在大明宫很久,容忍我做的一切荒唐事。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我肯施舍他一个笑,哪怕是装出来的,我恐怕也不会对你娘有这么深的愧疚,以至于辜负此生挚爱的女人。"
本来是想从爹爹这儿得到些安慰,现在,倒让他想起伤心事了。
"噫?"千寒想了下,忽然咧唇一笑:"您是娘亲的小叔,那我岂不是不能再叫您爹了,会乱了辈分。"
"去他妈的辈分,且不说我和你娘没半点血缘关系,就是有那又怎样?前朝亡了后我们便一直平辈相称,她叫我韩度,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这么叫,或者向你纪叔叔那样,叫我老韩也行。"
韩度将一壶尚未开封的酒塞入千寒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壶,他忽然从地上抓起几块顽石,用巧劲扔出去,正好砸到三根粗壮的竹子上,登时,竹叶犹如飞雪般呼飒飒飘落而下。
"哈哈哈,黄酒加竹叶,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以后始癫狂。"韩度与千寒一碰杯,他仰头闷了几大口,看着俊秀的儿子,笑道:"你和你姐那时候还小,我只有一个人喝闷酒,现而今可算等到你长大了。"
这段时间过的实在黑暗苦闷,千寒直到现在才觉得心口的抑郁消散,他也学爹爹那般狂饮,谁知却被呛到,酒水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他咳嗽着摇手笑道:"我不行了,不行了。"
只见韩度放下酒壶起身,他从竹林中捡了两根细长的竹子,将其中的一根扔给儿子,朗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过不去的,起来小子!"
千寒撑着竹竿起来,他不解爹爹想要做什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韩度手腕一转,脚下踏出几步挽了剑花,傲然笑道:"还记得我曾给你教过的那套《将进酒》剑法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寒笑着迎将上去,他步法轻灵,以竹作剑,手上的力道比小时候要大多了,将细竹舞的呼呼生风,他足尖轻点,一招长风送雁,将爹爹急刺而来的招式抽刀断水轻松化解。
"好!"韩度惊喜连连,他脚下踏了巽位、坎位,手中的竹子舞地比方才更急,让人眼花撩乱,只见他边与千寒过招,边吟诗:"岑夫子,淡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那个停字刚说完,二人脚踏竹子飞身上前,共同使了招青天揽月。
"哈哈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千寒觉得畅快极了,他脸烧的厉害,心也在狂躁,忽然,男孩将细竹剑插到泥地上,他呼吸的有些急促:"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千寒忙奔到韩度跟前,他眼中已经没了纠结的痛楚,笑道:"爹,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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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王府静悄悄的,连虫子都不愿意在这个失意的地方鸣叫。厢房的灯还亮着,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细语,也被夜隐没在黑暗中。
姜之齐用厚纱布垫着手,将药罐里的黑汁子全倒进瓷碗里,他还特意准备了蜜枣,一并给床上的老人端过去。
"苏公,药能喝了。"
床上躺着的苏照晟闻言,艰难地坐起来,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叹道:"这些事让小徒做就好了,王爷何苦亲力亲为。"
"无碍,我没福分伺候父皇终老,苏公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尽尽孝。"姜之齐轻笑了下,他先用嘴吹凉,然后才将药汁送到老人口中。
苏照晟老泪纵横,他心绪万千,却无法明白地说出口。他现有两个儿子,老大好逸恶劳,跟二流子没什么两样,这么多年把国公府败了个一干二净;老六人玉,果然是人中之玉,而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在他看来,老六就快大祸临头了,姜之齐不好对付,就算一时被他们压制住,不多时定会以一个更高的姿态碾压回来。人玉支持小皇帝,我这把老骨头支持姜之齐,两手准备,苏家将来不至于一败涂地。
"王爷,而今局势怎样?"
姜之齐冷笑:"不出苏公所料,这党人已经开始内斗,德贵妃和肃王完了。"
"小皇帝和金子要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