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母亲以自己坐月子的名义为常丰艳争得了足量的小米稀饭和鸡蛋,使得常丰艳很快就恢复了身体。
只是她的年龄太小,前边还没有完全发育,还不能给孩子提供母乳。
母亲就抱着孩子找亲戚家有生孩子的妇女把孩子奶到满月,之后就自己用米糊或薯粉来喂养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母亲背地里对常丰艳说,孩子户口上的名字叫凤珍,小名就叫首红吧。后来常丰艳也不去上学了,就到生产队当了社员,由于年龄小,只能算半个劳力,挣半份工分,但总还是为家里出力了。
到了1965年前后,常丰艳已经是二十左右,丰满美丽的大姑娘了。保媒拉纤的没少来给她提媒相亲,可是常丰艳总是这个看不中那个不中意的,弄得媒人总是灰头土脸的不再愿意进他们柳家的门,不再愿意给他提亲了。
母亲就为她着急,就说,你咋谁都不同意呢!劳动模范也有,党员团员也有,领导干部也有,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呢!常丰艳听了也不吭声,整天就在把那二斤毛线织了拆拆了织地反复倒腾。
母亲就急了,一把扯下她手里的竹针和毛线往地下一摔,呵斥说,难道你还在想那个差点毁了你一生名誉的坏男人!常丰艳听了还是不吭声,只是用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母亲,同时用手不住地抚碰着已经五六岁,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首红头上的蝴蝶结……
后来一定是常丰艳再也不忍听母亲的唉声叹气了,就答应跟一个叫马胜利的复员军人相亲。人家一眼就看中常丰艳了,聘礼也下了,婚期也定了,新房也盖了……没几个月就结婚了。
母亲满以为女儿终于走出了人生的沼泽,踏上了干松的殿堂呢,谁想到婚后的第三天常丰艳就一个人回了娘家。母亲就问,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常丰艳先是不说,母亲逼急了,她才说,人家说我不是少女,不贞洁,不要我了……母亲听了欲哭无泪,只能跟着女儿一同咽下那无名的苦果……
结束了这段短暂的婚姻,常丰艳又回到了母亲和号称她妹妹的女儿身边。她除了劳动,剩下的时间都是跟女儿首红在一起。她最爱做的就是用手来碰首红的脸,碰头发,碰眉毛,碰额头,碰下巴,碰鼻子,碰眼睛。
首红就时常问她,姐呀姐,你怎么总是碰我呀?她就回答说,姐想碰碰你像不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首红就说,到底像不像啊?她就说,有的地方像,有的地方不像。首红又问,什么地方像,什么地方不像呀?她就说,该像的地方像,不该像的地方就不像。
首红就又问,什么叫该不该呀?她就说,比方说那个人长胡子,你就不可能像他!首红听了就咯咯地笑着说,那是当然呀,人家是个女孩子嘛,长了胡子将来还有那个男人敢要我呀——姐呀姐,那个姓马的姐夫咋就不要你了呢?
听了这话,常丰艳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就掉在了首红的身上。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孩子真相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无辜无知的孩子跟她的母亲和父亲相认哪……什么时候像黄连一样的日子才会结束呀……
心中的苦楚就像绵绵不绝的秋雨一样,阵阵袭来,让人浑身发凉,但却没有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遮拦让人能因此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