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大臣应召入宫,具有戏剧性的一幕是,我也是军机大臣,但我被拦在了门外,没让进门。其余四位军机大臣分别是庆亲王奕劻、世续以及年逾七旬的张之洞和鹿传霖。或许他觉着,只要张之洞和鹿传霖支持自己,胜券在握了,奕劻、世续毕竟是满人,得向着他。”
“但他错了,听到要杀掉袁世凯,奕劻、世续两位满洲贵族立即感到兔死狐悲,奕劻说‘此事关系重大,请王爷……’,奕劻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索性哭了起来。载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结结巴巴地劝慰奕劻,请他赶紧止住哭声。载沣明白了,处理袁世凯的方案将遇到巨大的阻力,所以,他把目光转向须发皆白的张之洞,他知道张之洞正直,而且,他也知道张之洞素来看不起我袁世凯,张之洞觉着我不学无术,呵呵……不是了个探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之洞虽然老了,但是不糊涂,跟我一样,也不糊涂。他素来瞧不起我,但国家大臣说杀杀,这个先例一开,以后那些无法无天的满洲亲贵不知能干出什么胆大包天的勾当,必须阻止。他稍加思考,斩钉截铁地说:‘主少国疑,不可轻于诛戮大臣!’张之洞的这句典故出自《史记》,意思是君主年幼、国家动荡、政局不稳,不能自相残杀,自坏长城。张之洞的表态立即让奕劻止住了哭声,他恶狠狠地说:‘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
“载沣一下子被孤立起来了,虽说他是监国摄政王,但既没有胆识,也缺乏谋略,不过,载沣手还有一张牌,那是隆裕太后,他表示太后也主张严办袁世凯,为夫报仇,所以,希望大家变通一下。不料奕劻反唇相讥,说太后不能干预国政,不然的话不是垂帘听政了吗?载沣无言以对,又不甘心放过袁世凯,最后还是张之洞给打了圆场,结果双方妥协,载沣不再主张杀袁世凯;而奕劻等人同意将袁世凯撤职,至于撤职的谕如何措辞,尚待斟酌。”
“自打光绪帝驾崩,我不断接到来自各方面的警告。被拒绝在军机大臣的会议之外,又听说奕劻在会场痛哭流涕,我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于是赶回家,换了一身旧棉袍,用围巾遮住大半个脸,由一个老家人陪同,冒着刺骨的北风,步行来到前门火车站,买了张“三等车”票,登了开往天津的火车。抵达天津之后,住进了旅店。”
“因为我忽然消失,下落不明,载沣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为此,谣言四起,有人说我已经畏罪自尽,有人说我已经被秘密处死。军机大臣世续亲临袁世凯在北京的住所,晓以利害,软硬兼施,直到从老大口问出了下落,立即打电话到天津,说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并命令我立即回京。既然得到了安全保证,我也该回来了。”
“光绪三十四年腊月十一日,不死心的载沣终于实施他的计划,罢黜我的谕发布了,载沣本来想在谕加这样一句话“跋扈不臣,万难姑容”,但奕劻等人坚决反对,最后,谕宣布:“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至意。”这样一来,罢黜我变成了让其回籍养病,呵呵,真有意思……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场面十分冷清,你们来送我,还有杨虎公……当我看到你们带来的人把一个很大的箱子抬火车时,我还在想你们倒是真敢明目张胆的送玩意儿,但没想到里边是十分稀罕的无线电台,有了它,我即使在偏僻的河南家乡,依然可以跟你们密切联系。”
“说起来,我能活着离开京城,还是你们想的明白。当时芝泉表现真实有些冒险呐。”说着,袁世凯看了看段祺瑞,“那时候你说要带着新军说要举行冬季军事演习,各镇都将派出人马参加,我们保定北洋各军事学堂也将参加演习,教官、学员各个整装待发。这规模,明眼人一看知道咱们整个北洋都在准备什么。”
“当时世人都在胡思乱想,但是驻防保定城郊的第六镇第十一协李纯部发生兵变的消息传到京城,芝泉麾下军队一批一批开赴兵变发生地,军号齐鸣、人啸马嘶、尘土飞扬、枪炮震耳……当时你告知载沣,说全力镇压兵变时,载沣早已经下破了胆……”袁世凯说到这里,脸红润了不少,看来有些激动了。
段祺瑞微微点头,“当时跟老冯商定要搞点动作,让朝廷知道知道咱们的手段和实力。”段祺瑞眼再次浮现出那股只有战场才能见到的眼神,紧接着,他笑了一下,眼神也收敛了些,“原本还是有些难以动手,但是当时李纯的部队发生了士兵因聚赌引发的火拼事件,卷入的士兵还不少,场面也有点大了。”
“我打电话给李纯的电话,问他‘秀山啊,听说你部队里发生了兵变啊?’
‘兵变?不是,大人,是几个当兵的赌钱打架,动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