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固执的身影在门口站定,迟迟不肯跨入门槛一步。
刑从连目光上移,门口那位青年脸上是震惊到麻木的神情,而时间也仿佛随着他呆立无言的动作而凝固。
直到手臂一重,刑从连才从难以言说的情绪中稍稍恢复,他低头看去,林辰已经倒在了他怀抱中,失去意识。
“进来吧。”他对门口那人冷冷说完,抱着林辰站起,将椅子让给对方。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位缓缓走进门的青年人,却未如他预想中一般失心疯,虽然青年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床上的中年医生,但他也渐渐从震惊中恢复,像是猜到什么,青年人脸上露出苦涩到极点的笑容。
名叫端阳的青年人在病床前跪坐下来,拉起段万山枯瘦的手,刑从连很明显见端阳眼眶红到吓人,却很意外没有见到一滴眼泪落下。
端阳先是下意识又非常程序化地检查了段万山的心跳脉搏,然后轻轻闭上眼,轻轻吻着段万山的指尖,小心翼翼,仿佛再加重一点动作,眼前的梦境就会破碎。
刑从连抱着林辰,转过身,想把眼前的空间让给这两位,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非常冷静的声音:“请等一下。”
刑从连转过头,看到端阳极其艰难的站了起来,端阳甚至连目光都舍不得从段万山身上移开,却问他:“船上有医疗室吗,林顾问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刑从连愣了愣,只见端阳俯下身,蜻蜓点水一般,吻过病床上中年人的额头,然后毅然起身,向他走来。
在那一刻,刑从连只觉得,这他妈还真是段万山的学生。
端阳甚至没有看他,刑从连很明显见他强忍住悲痛神情,嘴唇抿成一线,仿佛再多回头看一眼就再不愿离开,但纵然如此,端阳依旧用平静稳定的双手检查着林辰的心跳脉搏。
刑从连也是那时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医生,这艘船上唯一能救林辰的人,但事实上在端阳讲述林辰病情前,他根本不知道林辰的情况居然不比他24小时前见到的段万山好上多少。他以为那只是营养缺乏被注射令人虚弱的药剂或者随便什么毛病,而不是败血症,在缺乏医疗条件的雨林地带,严重的败血症毫无疑问意味着死亡。他突然看向林辰的红肿的手,他记得非常清楚,在他第一次见到黄泽的时候,对方就很明确告诉他,林辰抗生素过敏。
现在,当端阳说明一切后,刑从连很明显能感受到林辰的生命在他手里渐渐流逝,那是连他都无法挽救的东西。
站在门口的王朝已经慌乱的不知所措,刑从连踹了少年人一脚:“医疗室在哪,带路。”
王朝重重咬了下手背,然后拼命向船舱另一头跑去。
“需要什么告诉我。”刑从连对身边疾步离开船舱的青年医生说道。
端阳面色冷凝,试图让自己不受伤痛影响:“我需要一所设施和药物完备的医院,你有吗?”
看着怀抱中完全失去知觉的人,刑从连想再好的医院我他妈都有,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这还真是好笑!更好笑的是,就因为他刚把查拉图的地盘给炸烂了,以至于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侦测手段就知道达纳雨林的防空级别必然提升至最高,任何敢于升空的直升飞机必然视作对查拉图的挑衅,被击落的可能性极高,因此,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在短时间内将林辰送医,所以,他骤然发现自己现在居然一无所有,只能像所有无能为力的病人家属一样问那位医生:“还有多少时间?”
说话间,跑在最前方的王朝已经推开医疗室大门,这种轻型渡船里配备医疗室已经谢天谢地,根本不用指望究竟有什么可观的医疗条件。
刑从连把林辰在病床上放下,只听端阳对他说:“让开。”
下一刻,端阳开始检查林辰手部伤口,他的眼睑以及四肢末端,他望着林辰手上的皮疹出血点告诉他:“你现在问我多少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现在不接受治疗,他会死。”
这还真是残酷到极点的诊断。
说话间,端阳已经回过神,开始在整间医疗室里翻找起来,医生打开柜子,扒开一大堆防治蛇虫叮咬类药物,从中找出大量的抗生素类,刑从连一眼看去,那几乎全是青霉素。
“他对广谱抗生素过敏。”
“我知道。”端阳冷冷道,“我也想避开广谱抗生素给他用别的药如果那座该死的桥不塌的话!”端阳检视完所有药物,很快站起身,非常镇重地问他:“你是病人家属吗?”
刑从连再次被问住,他根本空不出脑袋去思考那座桥的问题,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在一天之内不仅要经历最残酷还重逢还要被拷问一句世界上最残酷的问题。
“我是。”他回答道。
医生脸上明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如果你非要遵守什么该死的医疗条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现在正在达纳地区也就是说这里不存在任何婚姻法律我可以单方面宣布和林辰的婚姻关系成立,还有什么问题吗?”刑从连反问。
端阳刚平复一些的情绪再次泛起,刑从连见医生揉了揉眼睛,然后强忍悲伤对他说:“家属,你有林顾问的病例吗?”
“王朝!”刑从连喊道。
他话音未落,少年像是早就已经查好一切,提前已经将电脑推了过来:“在这里。”
端阳抿着唇,手指移过触控板,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病例。
刑从连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