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辽东的雨水格外多,进入六月以后更是几乎每日都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霍骁每日往返于福王府和窦家也觉得有些不方便,干脆直接住进了窦家客房里。
霍骁如今几乎被采青采桑当成了自己人,两人在他面前说话做事完全没有了顾忌。
就好比这个下着雨的午后,临时充作书房的偏房里,霍骁大喇喇地坐在豆豆身边和她一起翻看同一本书,采青采桑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很自然地凑在一起做针线,眼睛都不朝他们这边看一眼。
说是和豆豆一起看书,霍骁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干坐了半个时辰后,他觉得自己腿都僵硬了,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小扁豆,休息一下喝口水。”
豆豆接过杯子问道:“彻哥哥,什么时辰了?”
霍骁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快到申时了。”
“采青采桑,你们俩也歇一歇,到厨房里取些点心给花生书房里送过去。”窦华笙的先生对他要求很严格,豆豆每日下午都会让人送些点心过去,其实也是让他们师徒俩适当休息一下。
“嗳。”采青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针线活儿放到了一边站了起来。
采桑却正好绣到最精细处,兀自低着头忙活根本顾不上答话。
豆豆好笑道:“平日里那般活泼好动的女孩子,一做起针线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儿,我真搞不懂你们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喜欢做这个。”
采桑依旧专心致志,采青只好替她应道:“其他事情奴婢们做得都不算出色,唯有针线还勉强拿得出手,姑娘就别取笑了。”
“那就不打扰采桑了,你一个人去跑一趟。”豆豆吩咐道。
“是。”采青说着走了出去。
听主仆俩方才的对话,倒是让霍骁想起了自己之前让豆豆绣帕子的事情,他微微笑道:“小扁豆,你给我绣的帕子好了么?我都等了一个多月了。”
豆豆道:“你最近天天和我在一起,几时见我拿过针线?”
霍骁非常不满意,这是想要赖账?
豆豆怎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剜了他一眼道:“本姑娘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许了你就定不会赖账,在我回山东之前一定给你绣好,满意了吧?”明明他才是最不讲信用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
霍骁道:“那我可就等着了,要是绣得合我心意,等你下个月过生辰我便送你一份儿大礼。”
“大礼?”豆豆眉头一挑:“有多大?”
这颗扁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霍骁嘴角一扯反问道:“你希望有多大?”
豆豆把书放下微哼道:“你敢送多大我就敢收多大。”
霍骁也哈哈大笑起来,小扁豆果然有气魄。
有什么好笑的!豆豆暗暗撇嘴道:“那要是我绣得不合你心意呢?”以自己的水平,绣出来会合他心意才怪。
霍骁道:“只要尽力就好。”果然扁豆最怕到手边的礼物飞了,提前就要和自己讲好条件。
豆豆小嘴一翘:“我做事从来都尽力。”至于尽了力还是做不好就不能怪她喽。
采青很快便把点心送到了窦华笙书房里,折返回来的时候却在偏厅门口遇上了前来给豆豆传话的小艾,两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豆豆见到小艾,知道肯定是姑姑有事情找她,直接开口道:“是姑姑找我有事儿?”
小艾点头应道:“太太刚才收到了山东那边二老爷的来信,便让奴婢请姑娘和堂少爷过去一趟。”
“之前祖母说过让我在辽东过完生辰再回去的,爹爹怎会突然来信?”豆豆这话是对着霍骁讲的,小艾自然不会插嘴,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霍骁笑道:“这有什么好猜测的,去姑姑那边一看信不就知道了。”
两人很快便随小艾一起来到了元蕙屋里。
元蕙招手让他们近前坐下,取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给豆豆:“你爹爹的亲笔信。”一面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豆豆心里一紧,难道是家里出事儿了?忙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原来爹爹是让自己尽快赶回去,虽然没有说具体的原因,但一看他的措辞就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豆豆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心底却又升起了浓浓的伤感,她好不容易才和姑姑姑父团聚几日,怎会舍得马上离开?她抬起头来看向姑姑,果然元蕙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霍骁最怕见到这样的场面,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他不宜开口,默默陪在旁边就好。
豆豆见姑姑如此伤心自己反倒是不敢流眼泪了,她揽住元蕙的肩膀道:“姑姑一向说哭泣不该是我的做派,您怎么反倒是哭起来了呢?”
元蕙越发难过起来,豆豆只好继续道:“那年我才六岁,离开的时候姑姑都没有哭,如今我都十二了,姑姑更应该放心才对。”
“没良心的丫头,你去问问你姑父,那一年你的马车才刚一挪动,我就差点哭晕过去,只是没敢让你听见……”元蕙的声音含糊不清,情绪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豆豆取出帕子给元蕙擦了擦眼泪,“姑姑,我也舍不得您,只是爹爹信上说得明白,说不定他不等任期满就会回京。”顿了顿她又娇声道:“您常常说我规矩方面不行,这下我可惨了,靳大嬷嬷肯定把板子都准备好了。”
元蕙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给了豆豆额头上一指头:“就会贫嘴。”
说罢又抚了抚豆豆的小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