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名叫葛均,字延平,善谋略工诗画,在才子如云的绍兴府也是颇有名气,然而他考运却是差到了极点,十几岁中了秀才之后便屡试不第。
元徵到浙江上任后经人介绍两人相识,正应了那句话——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早已息了科举之心的葛延平便应元徵之邀做了府里的一名幕僚。
虽然他只见过顾朝几面,但绝色倾城的美人对一名极擅诗画的人来说印象远比一般人来得深刻。
他一眼便认定了豆豆是顾朝的女儿,顾朝的女儿当然就是元徵的女儿,所以不等介绍便做出了判断。
话一出口他很快便发现了问题,不是说元家的小姐自小身体极弱,从不出院门半步,可……这小姑娘虽然看似有些单薄,但分明一副身体健康活力十足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向来自诩绝顶聪明的葛先生愣住了。
“哈哈……”元徵大笑着拍了拍葛先生的肩膀,“正是小女。沅儿,过来见过葛伯伯,他乃是诗画大家,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你一生受益无穷。”
“东翁谬赞了!”葛先生对元徵的夸赞十分受用,不过还是稍稍自谦了几句。
“葛伯伯好。”豆豆乖巧地行了礼,心里却想着这位老伯的长胡子要是能揪几下玩玩该多好……
母亲有请元徵不便多耽搁,很快便带着豆豆告别了葛先生朝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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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的衣食住行向来极为讲究,虽然只是到自家婆婆院里用饭,她还是又好生捯饬了一番。
妃红色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朝云髻上一对并蒂海棠花簪,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整个人艳丽而又不失清雅,完美得让人寻不到半点瑕疵。
等她到达柏瑞堂的时候,元徵和豆豆早已换了衣裳净了手,和老夫人有说有笑。
当着婆婆的面顾朝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豆豆行礼后她甚至还伸手虚扶了一把,脸上的笑意虽然很淡,却因为她绝色的容貌显得极为动人。
人到齐后美味佳肴很快上了桌。
老夫人坐在上首,豆豆被她招呼到身旁坐下,顾朝则很自然地走到元徵身边。
“翠姑,你去沅姐儿那儿,今日让二夫人伺候我用饭。”老夫人半点情面都不讲,直接吩咐道。
顾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规矩她当然学过,可做了十年媳妇却从未真正实践,生疏是必然的。偏偏婆婆的要求合理之极,她根本寻不出任何理由拒绝,眼神忍不住就往元徵那边飘。
元徵并不迂腐,更不是那些粗枝大叶不懂内宅争斗的鲁男子。因为母亲当年的境遇,他十分反感那些磋磨媳妇的行为。然而今日老夫人的用意他明白得很,况且在他看来顾朝的确早就该受些教训,哪里还会替她说半句好话。
顾朝见他丝毫不理会自己,只好暗暗咬了咬牙,顺从地站到了婆婆身后。
替人布菜这样的活儿,看似不费什么气力,想要做好了并不容易。对于今日的顾朝来说更是如此,鸾尾长裙很美,然而为了追求翩然若仙的感觉袖口过于宽大,做起事来就十分不便了。
只见她一阵手忙脚乱,一会儿镯子碰到碗碟,一会儿袖子把酒杯带倒,一会儿又差点把菜掉到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看得直摇头,元徵忍着没好意思笑,唯有豆豆边吃边往顾朝那边瞅,母亲似乎有点笨,夹个菜都夹不稳,不过好像也有点可怜,饭都没得吃……
在豆豆的记忆中,姑姑家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窦家本来也没有几个下人,吃饭的时候就是主子一桌,下人一桌。她三岁之后便不再需要乳娘喂饭,姑姑和姑父也都不要人伺候。
姑父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长辈,姑姑自然也不需要立什么规矩,除了吃饭的时候姑姑不许她多话,基本上爱吃什么,吃多少是没人管的。
今日明明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祖母偏偏要让笨手笨脚的母亲伺候用饭,明明是在故意欺负人嘛!豆豆心里对祖母有了小小的不满,对母亲也有了一点点的同情。
要是在从前她早开口了,可父亲今日的话事后她也仔细想过了,其实就是嫌她话多,她怕自己管不住嘴只好端着小碗一个劲儿吃菜。
在豆豆眼中欺负人的老夫人其实同样不舒服,她本就不习惯磋磨儿媳妇,而且顾朝比她想象的还糟糕许多,简直没法继续吃下去。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道:“好了,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吃吧。”
顾朝都快气爆了,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伺候婆婆这么半天饭菜早都凉了,现在还吃个什么!尤其是那个小东西,真不愧是个野孩子,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一直抱着那个小碗扒啊扒的,哪儿有半分规矩,比湘儿差远了!
不过她一想起湘儿今日睡前求她的那些话,只好再次压了压火气,温声应道:“谢母亲。”说罢优雅地坐了下来。
顾朝能这样顺服倒是出乎老夫人的预料,看来这块榆木疙瘩也不是全然没有改变的可能,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凉了的饭菜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顾朝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母亲,湘儿说喜欢和沅儿在一起,您看这几日能否让沅儿去多陪陪湘儿。”顾朝想起女儿过几日便要离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这次本来就打算在府里多住些日子,难得两个小姐妹投缘,湘姐儿马上便要离开了,沅姐儿肯定是要去陪陪姐姐的……”提起元湘,老夫人声